珏王府。
中庭流水百转,最终都聚在了湖中,湖水澄明如镜,遥遥倒映着天高影淡,幽雅平和似是能洗净人一身机锋,满心凡尘便落了碎淡。
流水极安静的绕着那竹林 , 澄澈明净,深深浅浅远远近近,珠玉琤琮,水声衬了修竹茂林,竹荫幽林在阳光下细影斑驳,草木秀润远带碧水三千,湖光濛濛。
一袭绛紫 , 高贵非凡 , 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 , 狭长的眸亦是浅眯,透着明显的寒意。
沫非站在一旁,却还是行礼道:“主子,这是下面传来的消息,多数是与户部有关的。”
沫非也知晓那上面写的什么,虽知阀门腐朽有官必贪,却谁也不想到了如此地步。
夜梓珏不紧不慢的将那信件折好。“户部,单一个户部敢做到如此吗?”
沫非未说话,世人皆知,户部的背后 , 是太子和姚家。“那这些还要查吗?”
“查?”夜梓珏狭长的眸微挑,冷笑道:“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傻吗?放任你去查?”
“那主子是打算……”如果不查,又何必花这些心思去打探。
“即便要查,也不能从户部查起,妤泽冶不是送了这么大的礼吗?”
“主子是打算从兵部查。”
“妤泽冶虽是武将,但也因为是他,父皇才会更加怀疑兵部,即然父皇已经下令彻查兵部 , 那便借兵部的手往户部插。”
夜梓珏坐在轮椅之上,抬手拿过一旁的清茶,清袅的水气淡淡缭绕,浮光婉转只略做流连便化在那深湖似的黑瞳中,继而被周身的薄凉所取代。
沫非看着眼前的人,却也道:“只怕有些难,兵部此番虽漏了把柄出来 , 但并无多余的证据 , 而即便兵部如何 , 根却在户部,莫说姚家和太子不会轻易松手,底下的官员也会官官相护,便是皇上……只怕也没那么大的决心去动户部。”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夜梓珏声音也冷了几分。
“指库借银,挪用年赋,为了隐瞒事实不惜用真正的粮草去填补,以发霉的五谷充当,父皇的纵容心即便再大 , 也该适可而止了。”
虽如此说,但却不想姚家竟如此根深势大,千层万层密不透风,虽是得了消息,可连半分证据都找不到,当真做的滴水不漏。
沫非沉默 , 的确,户部若再如此下去的话,只怕国库都要被他们掏空。
“只是妤将军此番为何会突然参与进来?”妤将军从不参与政事的。
夜梓珏却看着远处,久久,才开口。“妤泽冶虽不涉党政,可没一个将军不在乎手下士兵的性命,而且以他的性子 , 只要知晓,又怎么可能会有顾忌做任何隐瞒呢?”
沫非点头。
夜梓珏却继续道:“那谢言知的情况可有摸清?家眷现在如何?”
沫非却也开口。“自谢言知押运粮草后 , 谢家便举家迁徙 , 属下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举家迁徙?”夜梓珏嘴角却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好一个举家迁徙。”
“谢家人现在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属下会尽量打探到他们的消息的。”
夜梓珏点头。“这几日多注意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消息。”
“属下知道了”沫非点头。“那主上是要从何处开始查。”
“再等两日,既然火已经烧起来了,就让他烧的更旺些。”若不如此,只怕父皇也会入之前一般,点到为止。
沫非微微蹙眉。“只怕这两日,京中不少官员皆要自顾不暇了。”
“人人自顾不暇时,是最好的时机。”
···
将军府中。
看着那吃相豪迈的女子 , 忆兮亦不由会心一笑,终于遇到同道中人了。
而夜梓逸亦不忘打趣道:“忆兮,这吃相和你有得一拼啊!”
“你以为跟你吃饭一样,跟小鸡吃米似的。”忆兮白了他一眼,嘴上也没绕了他。
夜梓逸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忆兮不再理会他,视线却也落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 道:“可用好了。”
放下了碗筷,花瑟却也点头,看了一眼殿外,却也道:“他还有多久才回来?”
“这个我也不确定,你从漠北赶了这么久来到这里,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忆兮淡淡开口,言语之间也有几分试探。
而花瑟却未在答话,似察觉到了什么 , 却也霍然起身 , 朝着外间走去。
忆兮有些疑惑 , 到是一旁的夜梓逸道:“外面有人来了,不成想,她的警觉性还不低,走吧!一起出去悄悄。”
“嗯。”忆兮点头,却也紧随花瑟前去,原谅她,她本身也爱八卦,尤其是关于哥哥的八卦,千年难遇有木有。
可不想还是失望了 , 回来的不是哥哥,而是父亲。
花瑟已然有了警惕,妤泽冶神色也不是太好,徒留福伯站在中间,有些为难,估计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吧!
“父亲。”忆兮尴尬笑笑。“她是我的朋友,花瑟。”
妤泽冶视线转了过来 , 看到夜梓逸,亦是行礼。“逸王殿下。”
“妤将军不必多礼。”
妤泽冶未多言,看了一眼花瑟,久久,才开口。“即是朋友,便请去前殿吧!将军府虽然不大,但也不宜乱闯的。”
忆兮尴尬笑笑 , 父亲应该也怀疑了 , 也是 , 这样的打扮,便是常人也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是父亲。
虽刚刚那话说的算客气,但也算警惕了。
“好。”
妤泽冶未再多言,刚走了两步,却忽然止步,转而走到花瑟身前,视线落在她脖颈的白玉上。
眼眸收紧,却也道:“花一郝是你什么人?”
此言一处,忆兮亦是一愣 , 看了夜梓逸,眼神交替。
‘什么情况?’
夜梓逸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我怎么知道?’
花瑟亦是微微蹙眉,道:“你认识那老头儿?”
妤泽冶点头。“这块玉佩便是我当年送他的,谢他当年领路之恩。”
“你就是妤泽冶?”花瑟亦有些楞,看了一眼脖颈上的玉佩,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的 , 还以为老头儿突然抽了,这块玉他向来不离身,结果突然送我了。”
而此时妤泽冶已然确信他便是花老爷子认识的人,而且姓花,只是还是问道:“你是?”
“哦,我是他在沙漠中捡的,偏说我是他孙女,我也没辙。”
妤泽冶眼角微抽 , 便连忆兮也是手指捂面 , 不愧是沙漠中长大的女子 , 性情果然豪爽。
“既然如此,又为何来郢雾?可是有何事?”既然已经知晓是恩人之后,妤泽冶也不会怠慢,若有何事,他也不会推辞的。
花瑟微微蹙眉,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穆廖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廖儿?”妤泽冶眉宇一挑,却也明白缘由,之前廖儿只说过出死亡之海是有人相助 , 现在看来,应该是眼前的人了。
不想他们叔侄落难,皆是因花家之人才能脱险,又岂不是缘。
“廖儿尚有些事,你即来了皇城,便在府中住下吧!此番廖儿能够脱险 , 还得多谢姑娘。”
“叫我花瑟就可以了。”
忆兮瞬间也明了,漠北时哥哥遇到的唯一的险,便是死亡之海,而父亲刚刚也说过领路之恩,她若未记错,武殷说过父亲也是如果死亡之海的。
这么看来,到是莫大的恩了。
而至始至终只有夜梓逸满脸疑惑 , 用手肘碰了碰忆兮,却也道:“到底怎么回事?”
忆兮却也小声道:“你知道死亡之海吗?”
夜梓逸却摇摇头。
忆兮却也道:“详细的之后跟你说吧!你只需知道 , 这女子于我们有恩便好了。”
“这是来讨恩的?”夜梓逸却也道。
忆兮笑道:“讨不讨恩不知道 , 不过我们不能怠慢。”
“我现在到想看穆廖回来会如何。”
而偏在此时,穆廖却也踏门而入,见此情形亦是一愣,对着夜梓逸和妤泽冶行了礼,这才走至花瑟面前,面色不是太好,道:“你怎么来了?”
花瑟却忽然笑了起来,清澈的眸如一汪静湖。“我来找你啊!我说过会来的。”
穆廖面色并不太好,看了一眼忆兮,拉了花瑟却也朝外间走去。“跟我来。”
花瑟只觉一个踉跄 , 便也被眼前的人牵着朝外面走去,虽是开心,可想到什么,却还是道:“等等,还有小萌呢!”
而穆廖却不管不顾,径直拉了她出将军府。
忆兮亦有几分担心,哥哥的情绪明显不对。“父亲,今日在朝中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妤泽冶却也淡淡摇了摇头。“下朝之后 , 穆玄明留住了廖儿。”
言尽于此,三分已够,忆兮看着远处,已早没了哥哥的身影。
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哥哥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这些年他心中的苦楚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淡化的。
总得给他时间的。
妤泽冶却未多言,对着福伯道:“你去将厢房整理出来吧!花姑娘暂住将军府吧!该准备什么都一应准备了。”
福伯亦是一愣 , 心中亦多了份侥幸 , 还好 , 刚刚并未得罪那女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