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都被吓醒了的谢夙卿也赶紧跟了上去,场地中只留下乌鲁拉的人 , 这时候看楚胤沉重的走了 , 也没有再将庆典继续 , 各自回营 , 休整过后天一亮就会离开,回到乌藤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帐营中 , 火光跳动 , 气氛僵硬 , 凝重。
“你刚才说什么?”谢夙卿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皇帝驾崩了。”即使难以开口 , 邱赫却不得不说 , 半月以来 , 一路上的艰难与危机,都只为了将这一消息传达,长路漫漫,他快马加鞭。
“怎么会……应该是在两月以后啊……”
谢夙卿喃喃自语,在她的印象中,皇帝在两月以后才会驾崩,怎么会提前了两个月?
楚胤还在边疆,这不正是三皇子一党最想看到的么?
只要楚胤无法及时赶回去,三皇子就会趁势继位,一切都晚了。
怪不得邱赫会拼死拼活的从京城赶来。
“什么两月后?”邱赫惊愕的问道,他不知道谢夙卿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 皇帝已经痊愈了,本该龙体安康 , 却突然之间猝死在龙床上 , 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谢夙卿怎会知道皇帝两月之后会驾崩?
谢夙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 摇了摇头 , 道:“我的意思是,大军回京要两月之久 , 除非楚胤先一步回去 , 抛下军队 , 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去。”
楚胤手中的玉佩都快要被他捏成碎末了 , 他咬着牙 , 战场上身体的创伤远远不及这心上的创伤。
“是皇后 , 对不对?”他记得谢夙卿告诉过自己,父皇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并能重新掌管政事,可为什么突然间又猝死了?
他不由想到出现在边疆,和北蒙串通一气的长孙大人。
这结论哪是邱赫敢下的,他道:“臣也不知,只是太后让臣来传达消息,希望殿下尽快回京。”
谢夙卿呆呆的坐在榻上,眉头紧蹙,这个结果亦是她始料未及的。“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回京 , 回京的路上一定有堵截的力量,楚胤 , 你尽快下决定吧。”
楚胤的身子一震 , 悲伤的力量快要冲破他的头脑。
是啊 , 谢夙卿说的没错 ,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回京,他不会让皇后得逞的。
不管有没有证据 , 楚胤都认定了皇后一党与父皇的死脱不了干系 , 而事实恰巧如此。
三日后 , 蒙托城外的官道上 , 两条身影共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 , 疾驰 , 耳畔生风,尘土飞扬。
“让你受苦了。”男子心疼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人。
怀中的女子摇了摇头,淡然从容的笑着,如明月一般皎洁,“和你在一起,怎会辛苦,前路还有许许多多的路要走,你好,我便好了。”
真挚的流露 , 女子的心早在之前知晓他消逝踪迹的时候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官道上,谢夙卿听见身后出现了一阵马蹄的声音 , 像是一群人骑马奔驰 , 她无法向后看,只能对楚胤说道:“身后有人是么?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谢夙卿知道 , 三皇子党是不会让楚胤安全回到京城的。
她一直忧心路上会不会碰见三皇子派来的杀手 , 草木皆兵。
“避已经来不及了。”楚胤在谢夙卿听到马蹄之前就已经知晓后面有人了,无法判断身后的来人是过路人还是追杀他们的人 , 只能按照原计划继续往前走 , 前方就有一个驿站 , 是姚城的地界。
汗血宝马是从卡塔尔王的手上夺来的 , 驰骋沙场许久 , 又奔波了三天三夜 , 再好的马也有疲惫的时候,看天色已近黄昏,楚胤决定在姚城的驿站休息一晚,第二日再走。可事情往往不能如愿。
楚胤及谢夙卿刚在姚城驿站歇下,马厩里的汗血宝马就发出一声嘶吼,马棚中的马儿都跟着叫唤起来,沸腾了。
楚胤和谢夙卿根本没有走远,汗血宝马直接冲出了马厩,栏杆被撞倒一地 , 所有马儿,马车都奔了出来 , 不受控制 , 原来 , 是汗血宝马感觉到有人来了 , 并且那些人身上散发着杀气。
没错,正是方才尾随在楚胤后方的那些人 , 一个个凶神恶煞 , 手拿弯刀 , 像是边疆的流寇 , 匪徒 , 可如今不为钱财 , 而纯为取命。
那些人一看到楚胤就开始挥刀,一句话未说,也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一时间驿站变得混乱不堪,马匹奔走,人群涌动,逃窜,尖叫声四起。
楚胤一直把谢夙卿护在身后,行动很受限制 , 一时间打了个平手,分不出高低来 , “你先骑到马上去 , 在外面等我。”楚胤将谢夙卿一把推了出去 , 正巧推到了汗血宝马的身边 , 谢夙卿向来是个理智当头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场还会成为拖累 , 便毫不犹豫的上了马。
谢夙卿骑上马刚出了后院的门 , 就有两个人欲图追上去 , 却生生被楚胤嗯剑划破了喉咙 , 瞬时倒地。
等到楚胤出来的时候 , 他俊美的脸庞上沾染了血迹 , 谢夙卿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递去一方素白的帕子,给他拭去血迹。
楚胤翻身上马,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她永远是自己的软肋,如果她方才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一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们派出的人不止一波,我们进城吧。”
还有一件事楚胤没有说 , 当时淮城失守的时候,他的战略是没有问题的 , 淮城不该落入卡塔尔王的手中 , 但最后竟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 因为他每指定得战略 , 对方都好像能清晰的看见,从而击破 , 为什么敌军会对自己的战略如此了解?楚胤想 , 军中一定是混有奸细的。
可是他没有去调查 , 因为即使调查也无济于事 , 他没有时间。反观现在 , 为什么那些人如此迅速的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军队 , 单独回京了?想必还是那个奸细告知的吧。
进城,刺史府是必定不能去的,不然就是自投罗网,长孙大人的势力已经蔓延到边境,这些城恐怕都控制在长孙大人的力量下。
城隍庙。
城隍庙是唯一一处不受官府控制的地方,在这里栖身再合适不过,只是这里的城隍庙很是清冷, 大殿正门上悬“城隍庙”匾额,并配以对联“做个 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 , 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上边的字迹已经有些笔画看不清了。 城隍坐像的身上都长了青苔 , 许久都没人擦拭了。
“我去生火 , 你若饿了就先吃。”楚胤将包袱递给谢夙卿 , 里边有一些干粮。
可是楚胤这一去 , 许久都没有回来,谢夙卿好不容易咽下的糍粑像一块石头一样 , 沉在了自己的体内 , 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踏实 , 即使对楚胤有着百般的信任 , 却还是为他的安危担忧。她背起了包袱 , 往外走去。
“楚胤?楚胤?”谢夙卿小声的叫唤 , 回应她的却只有风声。
她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忽然,她感觉到门外有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进来了,她赶紧回到了原来所在的地方,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城隍的坐像,来不及思考,就躲在了坐像后面狭小的空间里。
谢夙卿本还期待着是楚胤回来了 , 可事实上那脚步声不是楚胤的,而也不像一个正常人会发出的脚步声 , 倒像一个瘸了脚的人。
谢夙卿悄悄从缝隙中看去 , 发现是一个叫花模样的人 , 装扮凌乱 , 脏乱。
“躲在坐像后面那个小姑娘,出来吧。”那人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谢夙卿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而且还没等她开口说话 , 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了。
谢夙卿悻悻然的走了出来 , 撇了撇嘴,道:“你怎会知道我在后头?你又是?”
瘸腿的人拄着一根粗树枝 , 他用树枝在地上捣来捣去 , 谢夙卿看这样子像极了盲人 , 她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 心想这人腿也瘸了,眼睛再看不见的话岂不是生活很艰难?
“别晃了,我的眼确实已经瞎了。”那人不耐烦的推开谢夙卿的手,自顾自的找个一个草垛坐下,徐徐道:“虽然我眼睛瞎了,但耳朵还能用,鼻子也还不错,你的脚步声那么重。逃跑也不是你这个逃法,这般莽撞,还有你身上的气味 , 女娃娃才会有的香气。”
谢夙卿分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鄙夷,看来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莽撞的女娃娃。“你之前就生活在这儿么?看起来 , 你很是熟悉这里。”
谢夙卿观察到他方才驾轻就熟找到的那个地方 , 是个草垛 , 而且是个被人压出了一个凹陷的草垛 , 看上去应该是被人睡了很久的。
“还不赶紧去生火,问题这么多。”那盲人大爷拿起粗木棍就开始撵谢夙卿 , 看起来是个脾气颇为古怪的人。
然而他提到生火二字 , 谢夙卿就想到了说要去生火却一直都没有回来的楚胤 , 一时间鼻子一酸 , “你有没有看到。。。噢 , 不好意思。。。”谢夙卿本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年 , 却想到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怎么?找人?”盲人大爷出乎意料的搭话了。
谢夙卿声音细如蚊声,只是一个“嗯”字。心中的焦急或许只有自己知道。楚胤,你到底在哪里?
“你喜欢的人?”盲人大爷继续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