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一劫,楼东瑜长长舒了口气。幸亏自己够机智 , 否则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只是别人不知道 , 白羽不会不知道 , 自己只是用金针封了柳苏苏身上几个大穴 , 他把一口气团在她心口罢了。
活人的特征是没有了 , 可也不至于就完全死了。
可是刚才为什么他没有如实回禀给靖王呢。
想到这 , 楼小公子一撇嘴,好一个有仇必报的小气男人!
柳苏苏所有的情况现在都不敢跟浅夏提起,她每日还是会来亲自给柳苏苏擦洗 , 帮忙上伤药。
她的伤口愈合的特别慢 , 身体也冷冰冰的,这些她都有感觉 , 可是那个人在床上躺着,她就觉得心里有底。
楼东瑜到来的第二天 , 一行人开始往鬼谷进发。
平时欢蹦乱跳的楼小公子,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 , 看的白羽也跟着提心吊胆。
一圈马,凑近楼东瑜,拿扇子捂嘴,小声说:“楼小公子,你确定咱们真的进得了鬼谷吗?”
鬼谷散人脾气古怪,小暴脾气上来就是亲爹都不认,更别说自己的小徒弟了。而且据说,这位楼大神童结业的时候还是被师父给扔出鬼谷的,扬言有生之年再不相见。
也不知道当年楼小公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才不容于师门的。
柳苏苏现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 经过几个自认为医术天下第一的大夫分别治过之后,已经达到了药石无效的其妙地步。
要是鬼谷散人不出手相助 , 真的就没活路了。
如果柳苏苏死了,那王妃……
如果王妃出问题了,那王爷……
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画面 ,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个哆嗦 , 面色越来越凝重的赶路。
距离鬼谷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 李轩昊宣布停下来歇一歇。最后一个镇甸 , 最后一家客栈 , 条件不算特别的好,老板废了好大劲才打扫出两间像样的客房。
日落星稀 , 浅夏靠着门框 , 盯着天边泛起的几颗肉眼数的过来的星星。
身后人影晃动,有脚步声轻响 , 接着是熟悉的怀抱。
将头靠在李轩昊胸前,嘴角扯开一抹苦笑:“血煞走的那天我在悬崖下找了好久 , 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宽厚的手掌轻轻轻摩挲爱人的肩膀,李轩昊安静的听着。
“如果没有我的拖累 , 她一定可以逃掉的,砍在她身上的每一刀我都记得,跟柳姑娘身上的旧伤疤一样的”。
她忽然抬眸看着李轩昊,异常坚定:“柳苏苏就是血煞,我敢肯定柳苏苏就是血煞!”
“嗯。”李轩昊轻微点头。
白羽和楼东瑜都给柳苏苏把过脉,也都肯定柳苏苏就是血煞。
于公于私,李轩昊都愿意治好血煞,然而这个人到底能不能治好,就要看天意了。
明天就是答案揭晓的时候,李轩昊想趁此和浅夏聊聊 , 然而事到如今又不知该如何而开口。
怀中的身体柔软的无骨一般,全部的重量都倾压在李轩昊的身上 , 檀口悠悠叹一口气,浅夏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 放心 , 我只是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故。你无法想像 , 一开始见到柳苏苏的时候 , 我心里无以复加的喜悦 , 然而失而复得的感觉才开始就要面对再次失去的痛苦。当初无能为力的自责再一次纠结谴责着我的内心和良知。到底是我欠了血煞的。”
最后一句,她话里绵长的哀婉让李轩昊心里一痛。
就如浅夏自责自己无能为力一般 , 他何尝没有自责过。
“我只是想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她苦笑一声 , 没有一丝抱怨。
第二日站在鬼谷谷口,楼小公子左三圈又三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靖王爷的脸色黑了一轮又一轮。
白羽唉声叹气一回 , 又唉声叹气一回,再看不下去了 , 走过去,在楼小公子雪白的长跑上留下一个鞋底印字:“我说楼小神童啊 , 这谷,咱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啊。”
“进,当然要进!”楼东瑜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
“那你倒是带路啊,莫不是离开久了,路都不认得了吧。”白羽揶揄。
楼东瑜白他一眼,眼一闭心一横大有壮士一去不复回的壮志未酬,前头开路去了。
隐居的世外桃源,鬼谷谷口只是立着两根柱子 , 上面搭个横梁挂块匾,上书俩字:鬼谷。
远远一看 , 还真像青面獠牙俩小鬼。
站在门下 , 楼小公子望望天 , 对身后跟过来的人道:“我先进去 , 除了我亲自出来接 , 谁过来领路你们都不许跟着走。”
说着还在门前画了一条线。
浅夏看着那条线一下子想起孙悟空画的圈圈来 , 想笑又笑不出来,整个一扭曲的苦瓜脸。
楼小公子决绝的视线在苦瓜脸上停留几秒:“你也别那么绝望 , 就算我横着出来 , 也一定会把你们接进去的。”
这一下,浅夏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
不是说回师门吗,怎么总给人一种误入九龙阵的错觉。
鬼谷门前有淡淡草药香气 , 跟药炉的不同,是那种若有似无却又挥之不去的感觉。
几个人站在山口从日暮西斜等到月上中天 , 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丁毅靠着马车猛地晃几下头,正纳闷明明昨夜歇的不晚,怎的今日这般没精神。
再看身边几个同伴也都是这种状态,就连武功最高的雪景鸢和最有定力的靖王爷也都袭上一股倦意。
心中莫名一惊。
原先还以为楼小公子画的这一条线是故弄玄虚,现在想来鬼谷之中,恐怕另有玄机。
试探着提了提内力,似乎并无不妥,也就暗暗放下心,静观其变。
终于等到山门口白影一晃 , 小公子衣衫褴褛,被两个年轻人搀扶着 , 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到了门前招招手 , 有气无力道:“你们几个进来吧。”
“两位师兄 , 小瑜这是怎么了?”浅夏问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怎么进去时还好好的 , 出来就这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长一点穿着蓝袍的男子 , 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没什么 , 师父拿他炼药来着。”
浅夏脚步一顿,好好的试药干什么?
当然这话她没问出口,眼下是在别人地盘 , 多看多想少说话才是正经。
被人引到几间客房 , 穿蓝袍的男子道:“几位先且住下,师父有要事缠身 , 明日定款待几位。”
“有劳了。”虽说柳苏苏的伤势浅夏心急如焚,但这鬼谷散人的规矩 , 她也挑战不得。浅夏只得点头致谢:“有老师兄了”。
进了房间,楼东瑜顿时脱力的趴在床上 , 叫苦连天。
“丫的,上一世我是做了什么孽,才碰上这么个师父啊!”
“楼小神童向来春风得意,怎么也有你没辙的人?”白羽这话不无嘲讽。
要是平时楼东瑜早炸毛蹦起来以牙还牙了,这会实在没有力气,也就懒得搭理他。
还是浅夏体贴,为他倒了杯水,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一双秀眉耷拉成八字,楼小公子道:“当年被师父扔出鬼谷,扬言有生之年再不相见。所以我这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了啊!”
回想起地牢里比他大腿还粗的大蟒蛇,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疼啊 , 毒气攻心那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楼东瑜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鬼谷散人有一个传统 , 就是不是死人不救 , 所以楼小公子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 重活一次再见浅夏一面。
他虚脱无力 , 脸上还带着剧毒初祛后的苍白 , 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模样 , 一时竟也叫人我见犹怜。
白羽这会也不挑衅了,自觉上前给楼东瑜把了脉。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话 , 让当时在场所有人 , 脸色俱是一白。
“你可别真死了啊,你死了 , 我们身上的毒谁来解。”
在座之人都是武功高强的,而且丁毅时刻防备着 , 直到此时白羽真正提起,重新运动内力 , 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内力竟只剩下一半了。
楼东瑜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放心,有我楼小神童一日在,这千草之毒,要不了你们的命。”
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是真的睡过去了。
想来那蟒蛇的毒液当真凶险,鬼谷散人的手段也是真狠辣,不知楼小公子到底周旋了多久 , 才累到这般惨状。
几个人退出楼东瑜的房间,将柳苏苏安顿好 , 各自安歇不说。
等到第二日一早 , 早早起来 , 等待面见鬼谷散人。
睡了一夜 , 楼东瑜看起来精神不少 , 于是也不等师兄过来 , 直接带人过去找师傅。
一间茅草房,纤尘不染 , 雅致井然 , 但越是靠近越是给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墙上挂着一幅裱装精美的美人图,房间里有淡淡的脂粉香味。
很多细节都在显示 , 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白羽用胳膊肘撞撞楼东瑜,下巴一抬:“你这是带我们先给你师娘请安来了?”
“呸,你才有师娘,我是领你们来找师父的!”
说话间从里面走出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人 , 乌黑秀发盘在脑后,面若敷粉 , 眼若桃花,嘴角含笑,温柔淑婉。
乍一看还以为是进了那个落魄在此的贵族夫人。
“这位夫人……”
丁毅先行一礼,不待说完,就被楼小公子截过去,“师父!”
白羽惊讶的“啊?”一声,小声问:“鬼谷散人是个女的?”
楼东瑜皱皱眉,“闭上你的破嘴,谁说鬼谷散人不能是女的了。”
立时噤了声,白羽跟着施礼:“鬼谷散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