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昊心下就是一紧,她明明那么思念自己 , 思念到出现幻觉 , 思念到梦里相会 , 也要默默承受。
手指抚上柔顺面颊,他轻声问:“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他知道 , 每一次自己的离开 , 她都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 直到他回来,她才肯把所有工作一股脑交给别人 , 然后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
这就是他的王妃 , 时时刻刻以他的感受为重,就算这次来兵谷 , 他也知道,是为了有一天她能足够强大的到在他不愿意兄弟反目的时候 , 可以保护自己。
手下是温润的触感,滚烫却也让人留恋。
怎么那么傻 , 要立威、要拉拢人心有很多种方式,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最笨重的一种。
大概是贪恋他手指的清凉,浅夏潜意识的像他靠拢,然后贪婪留恋。
不规矩的小手游走的尺度越来越大,李轩昊深吸一口气,摸出怀里的小瓶子,一把给人翻了个身,褪掉衣服,开始上药。
他挨过板子 , 知道那片看似不起眼的木块打在人身上有多疼,可怜她那么娇嫩的肌肤……
目光倏然一收,李轩昊手指攥的咯吱作响 , 险些将白瓷瓶子抓碎。
衣物掩盖下模糊成一片的血肉 , 难怪她会半夜发烧。
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 看她嘴上干裂的死皮就知道 , 口渴了连口水都喝不到。
她到底干什么要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压抑着心头怒火 , 强忍下把执刑士兵碎尸万段的冲动 , 他现在最想暴打一顿的人气势是自己。
如果他不那么执拗,如果他早一点听从他们的建议 , 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园林 , 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是不是现在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归根到底 , 还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皱着双眉 , 一张脸阴沉的比窗外夜色还要瘆人,再给浅夏上药的时候 , 李轩昊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握了十几年长枪利剑的手,在拿起无足轻重的药瓶时,重于千斤千斤的重量,让他竟然有些脱力。
清凉的药液涂抹在伤处,带来的瞬间清凉让浅夏无意识的贪恋,半梦半醒半昏迷间,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身边,在她梦里,所以不愿意醒来。
伤的躺在床上起不来 , 所以可以名正言顺的赖在床上不去点卯,浅夏觉得自己这打挨得真心不值。
早饭有人送来放在桌上 , 此刻肚子骨碌碌一阵乱叫 , 也只能望洋兴叹。
她是真的一步都不想动 , 哪怕翻个身 , 身后的位置都疼的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
今早的雨总算停了 , 空气中不再湿乎乎的难受 , 不知哪个近卫打开门,猛地钻进来一股冷气 , 让浅夏打了个哆嗦。
“小鸢,是你吗?”
她喊了一声 , 看看是谁撞上来给自己抓劳力。
没有人答话,但是有清晰的脚步声 , 接着是一个普通士兵装扮的人走进来。
他的头盔压得低低的,走路又一直低着头 , 根本不给人看正脸的机会。
手里端着黑乎乎一碗药,老远就闻到刺鼻的药味。
浅夏盯着那个人走近自己 , 又将药碗放在这桌子上,一声不吭的倒了一碗茶水。
打从他走进来,浅夏就用审度的目光看着他,凌厉而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像穿透冰河的利刃,手悄悄探向枕头下的匕首。
来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将药碗递了过去。
浅夏狐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就在手要接触药碗的刹那,手腕一转 , 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直奔来人咽喉。
来人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出手利落干脆 , 只是移动半步 , 身子微微一偏 , 便钳住了浅夏刺过来的匕首。
压低的声音沉沉的道:“是我!”
浅夏这才震惊的看着他。
她刚才就觉得这个士兵的身形有异 , 在兵谷似乎没见过 , 而他可以隐藏的似乎又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就是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 让她生气了警觉。误以为有人探进兵谷来,才动起了手。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李轩昊。
“你怎么会在这?”她喜出望外 , 惊讶之余就要从床上起来 , 谁知牵动伤口疼的直咧嘴,只得又乖乖躺回去。
冷汗瞬间顺着鬓角留下来 , 下唇咬到发白,她强忍着不吭声。
“疼就喊出来。”
她越是隐忍 , 李轩昊的心就越跟着疼,恨不能她身上的伤十倍百倍的打在自己身上 , 只要她还能欢蹦乱跳的。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发稍落进枕头,紧闭的双眼,紧咬的嘴唇却丝毫没有放松。
李轩昊的指节攥到发白,然而再强烈的气愤在此时都无济于事,不能帮忙缓解一丁点疼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挨过时间,熬过游走在神经里的每一丝疼痛。
终于长长一声呼气声,浅夏一点点松开手,也松开紧咬的唇,额上豆大的汗珠犹在 , 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忘了身上还有伤,看见你太兴奋了。”
此时此刻他多想将这个小人儿拥进怀里好好疼爱 , 可是她身上的伤只能让他望而却步。
所有的关心 , 所有的不舍,在此时只能化成深深自责和绵长的一声叹息:“你怎么那么傻啊!”
“是你太聪明好不好!”浅夏不甘。
“好!”他欣然接受王妃的夸赞 , 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
浅夏身体不方便 , 不敢平躺 , 多数时间都是趴着或者侧卧 , 这让她喝水吃饭都极其不方便。
“怎么不让小竹子过来伺候?”
水杯端到面前,李轩昊喂她喝了几口 , 语气里却也有责备。
她知不知道 , 这样自己会更放心不下的。
浅夏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反问:“怎不见你出征的时候,还带着随侍的丫鬟?”
“但是我有丁毅 , 有副将,军营里全都是男人 , 就算受伤,也不会有不方便。”李轩昊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 水杯重重的放回桌子上。
“你这是在歧视我是女人吗?”
自知理亏,浅夏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
“你带的若是一支娘子军,我也便不会徒生这许多顾虑。”李轩昊柔下声音来。
浅夏却像豁然开朗了一般,一拍床沿:“对哦,我可以创建一支娘子军,王爷,您老真是太聪明了。”
“是你陪衬的。”李轩昊以牙还牙。
浅夏一噎,紧接着傻乎乎一笑。
比自己男人稍稍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 , 靖王妃一整天都笑眯眯的,尤其是在衣食住行都有某位王爷亲自照料的情况下。
李轩昊一边将一颗蜜枣塞进浅夏嘴巴 , 一边摇头叹道:“你该不会是故意使苦肉计,骗我回来照顾你的吧?”
“哪有 , 明明就是为了严肃军纪 , 以正军规 , 以身作则 , 才出此下策的。”说完又低下头 , 小声咕哝着:“谁叫想你想的太晚,早上起晚了 , 延误了点卯 , 要不然谁愿意挨板子啊,杀鸡儆猴 , 逮着谁不是杀啊。”
“还行,还没傻透了。”李轩昊摩挲着浅夏的头发 , 就跟给小狗顺毛似的。
浅夏一噤鼻子,冷哼一声 , 还真有那么点小狗炸毛的意思。
李轩昊被逗得一笑,不由得多塞了一颗蜜枣。
她本来就在做鬼脸,这一口蜜枣下去,噎在嗓子眼,咳了半天才顺下去。
李轩昊拍着她的背,长叹一声,“吃个东西都心不在焉,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啊!”
“王妃,午饭来了!”
门外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等浅夏答应,便一脚踹开门进了来。
才止了咳 , 被这脚一揣惊得,立时又咳了起来。
李轩昊在听到门响时已经跳起来 , 垂手站在床侧。
他现在的身份是浅夏的贴身护卫 , 外人面前 , 该有的距离还要保持的。
莽莽撞撞的士兵走进来,把饭菜往桌上一撩:“王妃伤可好些了?”
浅夏点点头:“好些了 , 再过两日就能下床了。”
“嘿嘿 , 那就好。”士兵憨憨一笑:“我们还真担心王妃娘娘的身子骨吃不消呢 , 只要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对于手下的关心,浅夏欣然接受 , 随后吩咐道:“下回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 , 我的护卫和我一同用膳。”
士兵瞅瞅站在王妃身边低头沉默的护卫,心道王妃人真是好 , 如此体贴下属,不做他想 , 便下去了。
人前脚才刚离开,李轩昊就换了一张脸 , 完全不似方才的俯首帖耳,整个一冷面王爷。
对,他原本就是一个王爷。
浅夏认怂的一缩脖子:“你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
“你还想下床?”
“可我也不能一直在床上躺着呀,我是来练兵的,不是养大爷的。”
“伤口结痂脱落之前,不许你下床!”李轩昊下最后通牒。
“可是……”
“没有可是!”王妃的“可是”,被王爷一口回绝:“难道你想以后屁股上留疤吗?”
一句话噎得浅夏小脸一红,自觉脑补了下圆圆滚滚的某个部位,全是狰狞疤痕的画面,缩缩脖子乖乖在床上趴好。
“再敢擅作主张,小心我亲手把你屁股打到开花!”
李轩昊瞪着眼睛 , 摄政王的威仪吓唬得小王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