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总是要留个记号的 , 不管是为了今夜的纪念 , 还是为了他日的预约 , 靖王爷从不做无功而返的事。
牢牢裹在身上的锦被被人忽然扬起 , 穿透轻薄的帷帐 , 盛开的红浪一般飘散开去 , 又落寞的跌落在地上。
然后,他欺身过来 , 鹰眸冷鸷 , 目光灼烈。手指再一次轻佻的攫住她的下颌,比上一次更劳 , 更狠,更难以挣脱。
惊讶的眼神随着被子的起落呆滞片刻 , 伴随着身上忽然而至的轻松感是紧绷的神经。
他这是要干什么,不会连那啥来了都不打算放过她吧。
危险临近 , 身体不自然的向后瑟缩着,触手可及的除了柔软的被面就是丝滑的床单。
唯一算得上趁手的反击武器,就是玉石枕头了,可是它离的实在太远。
浅夏绝对相信,李轩昊在她碰触到枕头,并作出反击前,有足够的反应以及判断,将她的希望扼杀在摇篮中。
难道这就是玉石俱焚的前奏?玉石俱焚都算不上,顶多是以卵击石。
脸上伪装的表情无以为继 , 蓦然睁大的眸子里是厌恶、防备还有恼羞成怒。
如此之近的距离,李轩昊看的分明 , 那里面唯独没有的是恐惧。
她明明不愿意的 , 她明明是在拒绝的 , 可是 , 却没有害怕。
轻浮的指尖划过光滑的脸颊 , 触手的是瓷肌一样的皮肤 , 细腻的让人就要沉沦下去。
视线从那双愤怒的双眸中一点点移下去,越过小巧的鼻尖 , 在殷红的唇上停驻片刻。
浅夏清清楚楚的看到 , 他凝滞的目光,骤然收紧的手指 , 以及滚了一下的喉结。
时间静止一样,点滴凌迟着她的神智。
从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一个危险如同猛兽一样的男人散发出来的阴冷气场 , 冷汗细密,头皮阵阵发麻 , 攥紧的拳头在伺机而动。
就在她以为,他真的会吻下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再度移了下去。
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向后挣了挣。
忽然脖间一热,钻心的疼痛从敏感的皮肤传递到大脑,接着是紧皱的眉头,和恶言相向:“李轩昊,你个混蛋!”
再控制不住的拳头雨点一样打到他的胸前,尽管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在久经杀场的靖王面前 , 微弱的如同蚍蜉撼树。
“别动!”
低沉沙哑的声线略过耳际,温热的气息拂过发稍 , 沉着的威压中不失一种杀伐的温柔。
然而被疼痛刺激神经的浅夏 , 听完只有怒火中烧 , 手上的力度更加重了。
虽然这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对他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 , 但是这样氤氲的气氛下 , 乱舞的手难免影响氛围。
空出一只手来 , 将两个手腕握住,他再次加重的是唇齿间的力道。
撕咬、啃噬 , 在柔嫩的脖颈间 , 在肆虐着腥甜味道的柔肤上。
血的味道呢,他许久没尝过了。
事实证明人在被逼上绝境的时候 , 潜能是无限的。
在玉石枕头真的砸到李轩昊后脑的时候,浅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够到它的。
不过现在回忆这些显然不是时候 , 当务之急要做的是赶紧安抚那个愤怒的豹子一样的男人。
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脖颈淌下,将玄色的衣衫晕成暗黑。
浅夏的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 ,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快要凝出水的红眼圈,皱巴巴的脸蛋,更像小兔子。
李轩昊抹了一把脖子,看清楚上面的鲜血,挂着霜的脸寒气逼人,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夜——浅——夏!”
而此时那个自称来了月信的侍寝未遂的王妃,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更深露重席地而坐,浅夏干巴巴的望着满天星辰。
刚刚那一下拍的似乎重了些。
李轩昊好像流了好多血。
会不会脑震荡,会不会留后遗症啥的?
越想脑子越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愧疚,拍拍屁股走出采薇轩。
丁大总管是被一阵杀猪般的叫喊声吵醒的。
打开门扫视一周空荡荡的院落 , 就要关门。
忽然地面上传出一道声音,“大总管!”
“王妃?”木头脸上闪过一阵讶异:“您怎么在这?”
王爷不是安寝在采薇轩吗,王妃如何会出现在他房门口?
不知联想到什么,丁毅摇摇头哆嗦了一下。
“那个,王府有大夫吗?”
她坐在门槛上 , 手里拿着半截草杆在地上画圈圈。
“西院有王府御用的大夫,王妃这是?”
盯着地面上画出来的乌龟 , 丁毅不解的看浅夏。
“哦 , 王爷受伤了 , 我来给他找个大夫。”
起身 , 整理坐乱了的裙子 , 在小乌龟上踩两脚,“我去找大夫了,丁总管晚安!”
丁毅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爷受伤了!他还能晚安?
身边飞出去一道身影 , 还有吹散在风中的话:“不劳王妃,我这就去去请太医!”
果然差别待遇啊 , 浅夏感叹着,拍拍手上的灰 , 在小乌龟上又狠狠踩两脚。
赶明一定要养只绿毛龟,名字就叫李轩昊。
贼头鼠脑摸回采薇轩 , 门边扒开一条缝,偷眼看进去。
道貌岸然的太医没看见 , 羽扇纶巾的白面书生倒是有一个。
跃动烛光下,那人全神贯注的给李轩昊处理头上的伤口。
眉目清秀,面色沉静,一看就是个温柔的人。
再看坐在床上那位,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似的,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瑟瑟的哆嗦一下,保险起见她还是开溜吧。
“进来!”
低喝声从身后响起,跑出去没几步,夜王妃只得又退回来。
认命的推门进去 , 赔上一张笑脸:“王爷,有何吩咐?”
“打盆水来。”他不客气的吩咐。
拿她当丫鬟使呢?!
愤愤的挥挥拳头,认怂的低头福了福身 , 狠狠挤出个“是!”字。
再反身回来 ,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 李轩昊侧卧在床上假寐。
房门吱呀响起 , 眼皮也没撩一下。
将水盆放下,夜大丫鬟细声细气询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净身。”王爷颐指气使。
思想斗争半天 , 浅夏才想明白靖王这是让她帮忙擦拭。
一巴掌恨不能抽自己脸上 , 刚刚她是想哪去了。
手巾在水盆里都要搅成布条了,浅夏面红耳赤的偷眼瞄裸着上半身的李轩昊。
常年带兵打仗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 , 肥瘦都刚刚好。
下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 , 还有露了一半的人鱼线,勾魂的完美。
在往上 , 颈下锁骨透着势不可挡的诱惑,就连身上的伤疤都性感的该死。
这么完美的男人简直是毒药!
把口水吞进肚里 , 夜浅夏忿忿,能看不能吃 , 还故意诱人犯罪,其罪当诛,刚刚怎么没一枕头拍死你!
李轩昊悠然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傻女人搞小动作的声音再大一点点,整个王府就都听见了。
“还不上来睡觉!”他果决命令。
“哦。”
叹了一口气,磨磨蹭蹭爬上床。
一不小心触到逆鳞了,看来今晚上是在劫难逃。
硬着头皮找了个靠里的位置躺下,浅夏开始挺尸。
小黄本里画的妖孽美人都是怎么侍寝来着?
香肩半露?热情火辣?猛地摇摇脑袋,不行,这些都不是她的套路。
或许欲拒还迎还能演的像一点 , 可是欲拒还迎也是要演技的,要不她还是主动点直接坐上去得了。
带着壮士断腕的悲壮 , 夜浅夏一骨碌爬起来,“王爷……”
他挑眉看着她 , 等着她的下文。
她却再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没了?”
“我……我……”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浅夏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决心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做吧!”
莫名的看了浅夏两秒 , 靖王猿臂一舒 , 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按在床上揽进怀里 , “睡觉。”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呼吸声 , 浅夏把小脑袋瓜从穷武有力的臂弯中挣扎出来,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完了?
果然 , 王爷是不喜女色的。
靖王府里有很多书 , 准确的说是靖王的书房里有很多书。
当然这些书都烙上一个王爷专属的名字,不足为外人阅也。
夜王妃有一个特质 , 就是专门顶风作案。
古代的夜生活实在太无聊了,长夜寂寂无以为藉 , 只能偷几本书看。
李轩昊书房很大,整整一个院落 , 有专人把守的那一间是办公用的,偏侧的两间堆着杂七杂八各种书籍。
把前天偷出来的一本《七国策》放回原来的位置,眼睛瞄上一本精装的《龙阳秘术》,顿时眼放精光。
靖王府果真是囊括天下奇珍异宝啊,连这种好东西的都有。
如获至宝一般,夜王妃把书往袖口里一塞,瞧瞧四外无人,原路摸回去。
被专人把守的那一间,跃动烛火下 , 李轩昊正手握残卷专注阅读。
听闻房门响动,眼皮都没撩一下问:“走了?”
丁毅低头,“是 , 王妃把《七国策》放回来了,拿了一本……拿了一本……”
“什么?”
《龙阳秘术》丁毅心一横 , 快速说道。
翻书的手一顿 , 又迅速归于平寂,他问:“刺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跟王妃没有丝毫关系。”
“那殉情自杀呢?”
“据暗卫讲 , 那日是侧王妃的人推了王妃一下 , 至于殉情 , 听说在太兮山上,王妃和同门大师兄的确是……关系匪浅”丁毅回答。
合上书 , 靖王踱步至深沉月色中。
自从后脑勺被人用枕头砸了一下 , 最近思考问题好像总有些不大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