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闻言定定的看着阿闹，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皇帝陛下特别排斥 , 实际上 , 内心还是十分关心的吧。
否则也不会一早就起来 , 一直听着楼下的动静 , 这才寅时就盯着看陛下的銮驾进宫。她其实 , 应该只是想替娘亲出口气 , 如果不是为了娘亲，应该很容易接受皇上的吧 , 毕竟没有那个孩子不愿意和自己的亲生爹娘在一起吧。
阿闹撅着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巴 , 偏着头望着楼下远去的队伍，双手一撑窗台 , 直接从二楼上一跃而下，站在楼下的地面朝着楼上的小竹子挥挥手：“竹姑姑 , 我去见师父啦，娘亲醒了记得帮我说一声啊！”
小竹子一颦眉，刚才阿闹那一跳真是吓坏她了 , 毕竟是三四岁的小孩子，纵然武功再高超，身为长辈也都为她揪着一颗心呢。
但见阿闹轻而易举的落地，毫发无损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小竹子这才稍稍放心，跟着挥挥手。
阿闹一蹦一跳的跑开了，她昨日就没有给师父请安，一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娘亲跟师父吵架了，不叫自己去 , 自己就偷偷去，等娘亲醒来 , 她礼也行完了 , 头也磕完了 ,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 看她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梳着两个小抓髻 , 阿闹蹦蹦跳跳到了九王府 , 伸手就拍打门环。
王府的门都开了，自己才恍然想起一事来 , 慌忙问门丁：“这位小哥，王爷今日上早朝了吗？”
据说师父是皇上最器重的王爷 , 是不是每天早朝都应该位列其中啊，自己是不是来的早了点？可是如果等下早朝的话……
阿闹一扁嘴，看着门丁。
门丁前几日见过阿闹 , 知道这是王爷新收的徒弟，正是当朝的长公主殿下 , 自然不敢怠慢，忙行了个礼恭敬道：“回长公主殿下 , 王爷在府中，未曾早朝，只是……”
有些话到嘴边，门丁欲言又止。
阿闹听后一喜，既然师父在府中，还有什么好耽搁的呢，直接高声喊着“师父”就往后院冲去。
门丁一时嘴慢，想说的话话没等说完，见阿闹朝寝殿跑去，慌忙跑过来拦阻：“殿下，长公主殿下！王爷这会还没起呢！”
阿闹跑出去的脚步忽然一顿 , 对哦，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 如果师父没有上早朝的话 , 这会应该还未起身。
于是一张笑脸顿时皱巴的什么似的：“那师父什么时候起身啊！”
门丁才追上阿闹 , 正喘着粗气呢 , 心想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跑的这么快 , 一转眼差点就抓不到人影了 , 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王爷……王爷这才刚睡下，要起床估计还早着呢。”
平时小楼相顾及王爷身子 , 就算早朝自己起的早 , 也不准府上的下人太大动作打扰到了王爷，王府上下早都锻炼出来了 , 这会别说是王爷，就是下人们估计也都不知在哪眯着呢。
小楼相昨夜火急火燎的出去 , 王爷就跟着提了一夜的心，直到寅时小楼相让人来送信说 , 直接在那边跟皇上一起早朝去了。王爷想着皇上大概无碍，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这边王爷才睡下，长公主殿下就来了，门丁既怕怠慢了公主，又怕王爷休息不好，待会小楼相回来责怪自己，一时进退两难。
没想到长公主殿下还挺好说话，听门丁这么一解释，虽然表情很是失望 , 但还是打消了主意道：“既如此，那我就改日再来吧 , 等师父起床了，记得跟师父说阿闹今日来请过安了！”
还不等门丁答应 , 后院已经有人小跑过来 , 拦下了阿闹：“是长公主殿下啊，王爷有请呢！”
萎靡下去的小脸登时笑的花一样 , 但还是不忘了跟侍女道了谢 , 这才跑到后院去。
李轩晔是才躺下 , 但熬了一夜，早没了困意 , 听到前院吵闹 , 听说是长公主过来请安，索性就不睡了。前日才受了这个小徒弟 , 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一番呢，就被浅夏带走了 , 正好今日可以多了解一下。
阿闹一来，见李轩晔还披着一件外袍坐在床边上 , 走过来先磕了头，才乖巧的帮忙给李轩晔更衣。
李轩晔虽然常年病体缠身，身子羸弱了些，到底是七尺的男儿，身高在那摆着的，阿闹就算长的比同龄的孩子略高一些，到底才到了李轩晔的腰际。
就算她踮起脚来够李轩晔，也根本不能给李轩昊穿上衣服，侍女见此模样 , 掩唇轻笑了一声，走过来 , 想要接过阿闹手中的衣物：“长公主殿下 , 还是让奴婢来吧。”
李轩晔方才就见阿闹执着的模样 , 却不好意思说 , 此刻见侍女开了口 , 也正有意赞同 , 谁知阿闹却忽的板起一张小脸，瞪着眼睛 , 一本正经的对侍女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 王爷是阿闹的师父，阿闹尊师 , 为师父更衣本是理所应该，你不应该欺我年幼动作笨拙，就假以代劳！”
侍女被一本正色的阿闹说的脸色一僵 , 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王爷。
李轩晔不知阿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也正要看看这小人而到底要搞什么鬼 , 于是挥挥手打算让侍女退下。
侍女退了一步，阿闹却又出言阻止：“等一等！”
侍女错愕的看着阿闹。
阿闹一瞥一旁的凳子：“劳烦姐姐帮我拿一把凳子来！”
言语上虽然尊称姐姐，可是看那气势，丝毫不像一个从三岁小孩身上发散出来的，反倒让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度，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一种即使鸡毛蒜皮大点的小事，也能给人一种指点江山的错觉的威仪。
侍女不敢耽搁，依言取了凳子过来，只见阿闹支巴着小身子，爬到凳子上 , 身高与李轩昊差不多了，正好她够到。
服侍李轩晔穿戴好 , 虽说是小手还有点笨拙 , 但越是这样与年龄智商不相符的身体上的笨拙 , 才显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可爱。
李轩晔微眯着眼睛 , 淡淡一嗔：“阿闹坚持要给我更衣是出于尊师 , 拒绝侍女并言辞责备 , 是因为侍女不懂你的尊师之意有意代劳，实在是好心办坏事。而帮助你搬凳子，才是属于她的本分对不对？”
阿闹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不愧是自己崇拜的人 , 单凭这些就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 不像方才的侍女，恐怕到现在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李轩晔看似笑着 , 却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不大赞赏：“那阿闹有没有觉得 , 你的尊师之意，其实身为师父的我了解到了就好，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坚持呢？”
阿闹忽的对上一双闪亮双眸：“有些事情就是要各司其职安于礼法 , 阿闹非是固执不懂融汇贯通之人，但何时该闹，何时该认真，自己掂量的还是很清楚的！”
那认真的表情，郑重的口气，看的李轩晔也是一震。不禁生出一种感慨：可惜了一副女儿身，这若是一个男孩……
爱惜的大手抚摸再阿闹圆润润的小脸蛋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阿闹。
不过这也不妨他将毕生所学教授给她就是了。
这是一个信奉男尊女卑的时代，但他李轩晔却不是一个信奉男尊女卑的人！
阿闹正倒了一杯茶来奉上，才要给自己也倒一杯，忽然听得李轩晔淡淡开口：“昨夜丁毅风风火火的赶来，说是皇上病了，我怎么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
李轩晔一语出口 , 留了三分，阿闹倒茶的手一顿 , 细弯的眉毛一挑，调皮一笑：“师父不是猜到了吗？”
李轩晔看阿闹的眼光更加深邃起来了。
他记得他好像方才听某人说她并非是固执不懂融汇贯通之人 , 何时该闹 , 何时该认真，掂量的很清楚的啊！
李轩晔猜到浅夏给阿闹启蒙的起点会有点高 , 但还是没有料到阿闹竟然掌握的内容这般深刻。
不仅如此 , 她这个年纪 , 放在别人家孩子身上，也不过就是三字经百家姓 , 再深一点的就是论语罢了 , 可李轩晔考问了几句，阿闹都对答如流 , 显然这些启蒙的东西，阿闹早都已经毕业了。
不仅怀疑起来 , 这孩子不会是楼东瑜第二，昭国的另一个神童吧。
于是李轩晔的手法也直接起来 , 直白的问，“阿闹现在在看什么书？”
“这几日正在看《论断》”
李轩晔一愣，微微一笑：“阿闹可知这《论断》是何人所写啊！”
“不就是小瑜哥哥十岁时所作吗？”
关于楼大神童的声名，阿闹可是在灵犀谷的时候就如雷贯耳呢，师尊可是张口闭口的提，每每提起总是赞不绝口，就好像那是他的亲徒弟似的。
李轩晔微一点头，这本书正是楼东瑜闲着无聊，抨击当时朝堂弊端的一本书。
那时候大都知道楼小神童声名在外，又有老楼相庇佑，书虽然直指朝政 , 但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大家全都当作童言无忌没大当真，直到多年以后 , 朝政上的弊端真的按楼小公子所言一一显现出来 , 而且楼相所谏章程 , 大多可以在那本书上看到痕迹。天下人这才恍然大悟 , 楼小神童，不愧是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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