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殿下的伤的确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但还是被浅夏按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
大军到后 , 靖王便要着手准备应战 , 真是一场硬仗 , 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 浅夏当然也不例外。
带来的兵书再佶屈聱牙也没能阻止她求而好学的热忱 , 那一晚的刺激让她更加深刻的认识到 , 李轩昊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他并肩的足够睿智的女人。
楼东瑜小公子惺忪着一双睡眼走进来,打个哈欠问:“李轩昊不是今天誓师吗,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浅夏抬头看他一眼 , 视线又重新回落到书上 , “不去”。
千军万马三军男儿都没她家男人帅,去了也是看自己男人 , 还不一定看的着,去干嘛!
楼小公子抓着桌子上几卷破书看一眼,“这么难,以你的智商能懂吗?”
浅夏放下书 , 不服气道:“我不懂,可以让我男人教我,要你管!”
“也对。”楼东瑜点点头。
就在浅夏以为他要表扬一番她英明神武的男人时 , 楼东瑜悠悠开口:“要是不让你努力一把,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浅夏:“……”
咬牙切齿,浅夏忍无可忍,暴跳起来:“你信不信我五花大绑给你送回遥京!”
“信,当然信。你和靖王还真是一家人,动不动就用五花大绑威胁人。”
当初靖王让他去找灵犀子学凤骨萧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
“早知道还不如让靖王五花大绑把我送回遥京了,看杀人木偶之夜,谁能挺身救他!”
楼东瑜找个舒服位置坐下,把浅夏丢过来的书摊在脸上,闭目养神。
说起那夜的事浅夏仍心有余悸 , 声音也带了几丝悻悻:“哎,小瑜 , 说真的,那天真的多谢你!”
浅夏也是事后才知道 , 那几日都不见楼东瑜 , 是因为靖王早就把他送去找灵犀子学习凤骨萧去了。
根本不会武功的楼东瑜愣是在路上累死了三匹马才及时赶回来 , 加之凤骨萧的演奏需要内力 , 他一个文弱书生简直是用生命在吹奏。
从高墙上下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那一夜过去楼小公子简直被传的天神下凡一样 , 愈发催发得他这几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还好大家都不跟他计较,反倒对这个年纪尚小的神童诸多包容。
于是楼小公子愈发的能蹬鼻子上脸。
小公子不言语 , 显然是承了她这句情 , 浅夏垂眸继续看书,谁知他又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
翻出一堆纸笔来 , 蘸饱了墨刷刷刷写起来。
他速度虽快,字却是十分清秀的 , 跟他狷狂的性格完全不同。
楼东瑜凝重的面色让浅夏一动,凑过去看他都写了些什么。
只见洁白的纸上被罗列出一推的名字 , 后面还附加官职,以及人物品格。
“干什么?”
“你脑子笨,看不透人心容易被利用,给你找个法子,对心怀不轨之人也好防着些。”
写好满满一张纸,放在嘴欠吹干,然后拍在浅夏脸上。
“本来呢,征南大将军管好自己沙场上的事就行了,但谁让你家男人是王爷呢 , 怀川所有的地方官不仅要把手中军务上报给他,还有一些政务。难免有尸位素餐之人这时候要想法子找些旁门左道的办法给靖王裹乱 , 他为人耿直最不会的就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 这时候就要你我帮他盯着点了。”
楼东瑜惯会奚落人 , 浅夏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正经话 , 免不了刮目相看一番 , 把那张写满名字的纸贴身放着。
正事说完 , 楼东瑜脸色一换,嬉皮笑脸道:“要不要去看看你男人是如何耍威风的?”
刚受了人贿赂,浅夏实在不好拒绝 , 只得答应。
她忽然觉得最惯用旁门左道接近靖王的就是这位小公子了,看来以后也不得不防啊!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中军大帐 , 躲在幕后偷听。
靖王低沉浑厚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传遍账内的每个角落。不时有副将官兵被点名应答。
从这个角度浅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分站在两边的将士一方昂首挺胸对答如流 , 一方畏畏缩缩,一句话总要吭哧半天。
从双方穿着的兵甲判断 , 吭哧瘪肚哪一方应该是怀川原守城的官兵,而昂首挺胸的一边显然是靖王军。
那男人威风凛凛杀伐决断的样子 , 丝毫不逊色给高坐之上的皇帝,浅夏突然想起九皇子的话,天下终究是他的。
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现在靖王是完全没有夺嫡之心的,他的心里只有国家江山,这样的人才值得一个女人托付终身。
沉浸在对自己男人爱慕中的夜花痴,突然被身侧的人推了推,就见帅位之上的靖王正在对自己招手。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靖王点点头,示意她过去。
第一次在他这么多手下面前现身 , 浅夏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昂首挺胸假装无畏的走过去。
她家男人那般威武 , 她好歹是个王妃,总不能给王爷丢面儿!
靖王放低音量问:“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不等浅夏说话,躲在幕后的楼小公子捏着嗓子喊了一句:“你家王妃想你了!”
堂下哄笑声响成一片 , 浅夏的脸也红了一片。
靖王也不恼 , 只是凤眸微眯扫了过去 , 下面的哄笑声立时停止 , 鸦雀无声。
她就那么站在他的身后 , 门神一样,双腿站的都酸了 , 靖王似乎还没有议完事的意思。
她不断的给蹲在幕后都要睡着了的楼东瑜打眼色 , 求他帮忙出个主意,好救她于水火。
谁知楼小公子根本没看见似的 , 继续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忸怩不安的身体忽然被人握住了手,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掌心传来 , 浅夏视线望去,只见靖王仍目不斜视心无杂念的颁布命令。
须臾 , 似乎某一事终于告一段落,靖王收了声音,手腕用力,浅夏就那样直挺挺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一声惊呼,下面站着的兵将也隐忍不住低头轻笑。
靖王干咳一声,厉声训斥丁毅:“椅子做的这样小,越发不会做事了!”
丁毅一脸无辜挨了一通骂,又只能忍气吞声应下:“属下这就命人打造宽敞一些的椅子送来!”
众目睽睽之下,中军大帐中,浅夏羞得简直无地自容,偏偏那人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 继续用浑厚沉稳的嗓音命令一件件关乎三军生死的大事。
议事是何时结束的,其实浅夏一直有些恍惚 , 出了帅帐靖王直接抱起王妃旁若无人的走回府里。
她将头紧紧埋在他怀里 , 不敢猜测周围的人用怎样的目光看她。
其实浅夏的担忧完全多余 , 因为靖王治下一直严谨 , 他手下带出来的兵 , 他便是纪律 , 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至于怀川原本的守城将士 , 他根本就不指望。
进了卧室 , 靖王把浅夏放在桌子上。
她低着头,晃悠两只脚丫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爽朗的笑声震在耳侧 , 靖王撩起她垂下来的头发,在指尖卷成圈:“我想对你好 , 便对你好,有什么为什么!”
果然是靖王式逻辑!
整肃三军并未用上多少时日,靖王办事素来有效率的很。
拔营开战那天 , 出征前,她将他腰封上的带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最后还是靖王压下她的手自己三两下系好。
低垂的眸中是掩不住的忧虑,他身上的伤口结痂没几日,接下来的血战会不会撕裂了伤口?
军中食宿简陋,他能否照顾好自己?
她转过身去,托起厚重铠甲,忽然释然笑道:“待到太平归来日,妾为将军解战袍!”
接铠甲的手一顿,靖王眸光一闪,忽而在她绯红双颊上烙下一吻 , 蜻蜓点水,却热辣滚烫。
听着账外喊杀声 , 浅夏躲在帐中惴惴不安了一天一夜 , 第二天天光放亮时 , 血煞送来了一把扇子。
白净的扇面上只有龙飞凤舞一行字:“独揽枝头春欲醉 , 不道相思 , 却是相思”。
心里一甜 , 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她家王爷不酸则以 , 一酸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了的。
整整一天她都抱着把扇子出神 , 以老弱妇孺名义被留下来的楼小公子,第一百八十次骂他花痴以后 , 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天色将晚,军中响起战鼓声 , 该是两军对垒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再按捺不住心中担忧,她撺掇楼小公子一起爬上城头。
守城的兵将自然不敢忤逆王妃 , 于是她堂而皇之的找了个极好的位置翘望。
万军之中他一枝独秀如入无人之境,策马奔腾间顷刻取人首级。
毫无悬念的,靖王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三军中一时士气大振。
被打的萎靡不振的怀川守城军一下子也鼓舞起来,靖王还没回营,已经有送礼上门的了。
拜访的名帖一递上来,浅夏就想起楼东瑜交给自己的名册子,背了一遍后,将这个叫安之禹的老头拒之门外。
心怀不轨者,不见!
一早梳洗干净红衣绿罗的精心打扮了一番,守在高墙上张望 , 只等靖王大军凯旋,她好飞奔到他怀里。
抿着的小嘴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 , 但愿这一仗早日打完 , 他们好班师回城。
谁知血煞不多时又带着另一个消息 , 逆着风站在她身后 , “王爷说让王妃安心在城里待着 , 待破了九龙阵便回城。
他不屑鲜花和掌声 , 他站在战场上的那一刻,就如同入水苍龙 , 不到旌旗得胜 , 誓不还朝。
浅夏心里忽然生出许多苍凉,她目光深沉的望着外面弹冠相庆的百姓,轻启朱唇道:“血煞听命!”
这是她第一次用王妃这个身份对靖王的十八卫下命令:“送我去前线,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