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昊的手抚上浅夏脸颊,轻轻描摹 , 深邃目光中 , 是浅夏无法自拔的深切眼神:“早都想好了 , 你是我李轩昊认定的人 , 这辈子都不会变。”
他伸手 , 将浅夏揽进自己怀里 , 用自己火热的胸膛熨帖着她,驱除她心里的所有不安。
纵然倾尽天下,他也只要她!
“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 在此之前要先祭天 , 就在半月后,我会让礼部的人先过来 , 礼仪和告词提前准备一下。”
一番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就在李轩昊口中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 似乎无关痛痒的一桩小事。
浅夏抬头,望进他深沉眼眸“祭天我就不要去了 , 时日太近,你知道哪些礼仪我总是学不会,那么繁杂的礼仪,万一错了哪一步,不是招人诟病吗?”
李轩昊深情望着的眸子倏然一冷:“谁敢诟病!”
纤细的手指抚上紧蹙的眼眉,浅夏摇摇头,劝李轩昊不要动怒。
大昭没有无盐皇后,纵然她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什么不满,但还是不想到时仍是覆着面纱,跛着脚走上祭天的神台。
她尊敬李氏的祖先 , 更不想给李轩昊的帝业留下一丝不完美。
再说新帝登基前祭天并不一定要皇后一同出席,李轩昊尚未登基 , 只需按皇后人选未定的礼仪安排即可。
李轩昊那里管浅夏的解释 , 他不顾群臣反对 , 一手要将浅夏做自己的皇后 , 就是为了能够与她长相厮守 , 让她有足够的权利和名震杨顺的理由清理自己的后宫 , 清理他们身边不需要存在的女人,和他一同治理他的天下。
在他眼里 , 他的王妃无时无刻不是自信乐观的 , 也正是她的自信乐观感染了他,在他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候 , 一路陪他走下来。
所以他更见不得浅夏退缩,他们经历了一切苦楚 , 马上就要完成最终的心愿了,她怎么可以不和自己一起见证!
扳过浅夏的脸,李轩昊凝着深不见底的眼眸 , 望着浅夏:“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你,我要这江山何用!”
浅夏一怔,继而叹息一声,李轩昊对自己的感情,她全都知道,可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了,竟然还动不动开口闭口的就置天下于不顾,她这还没当上皇后呢,就要先担一个祸国妖后的骂名,这以后真做了皇后 , 那天李轩昊一个不高兴“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让她情何以堪。
浅夏拉着李轩昊的手 , 好言相劝 , 李轩昊却越听越气 , 浅夏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 , 只是自以为是浅夏退却了 , 不敢了 , 说道最后,两个人竟然争执起来。
浅夏口不能言 , 两只手越比划越乱 , 李轩昊又生气故意不看她,话越说越重 , 到最后径自甩袖离去。
寝殿里是落针可闻的寂静,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 浅夏双眼呆滞的盯着李轩昊离去的背影,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
他口口声声的爱着自己 , 却还是自以为是的为她安排好一切,他以为把她捧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就是给她最好的了,却不知,她要的不过是他一句承诺。
为了那句承诺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不顾天下人的阻拦,可是她不说,他就永远猜不到。
不,或许不是猜不到 , 而是等他坐上那个高位之后,面对权利的平衡 , 就再也不敢谈及了吧。
直到晚膳 , 李轩昊都没有再来过 , 浅夏的饭菜等的热了又凉 , 连丁毅的一句口信都没等到。
浑无胃口的人 , 最后也没吃几口 , 便叫人撤了。
天空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小竹子早早将潮气烘干 , 可浅夏还是腿疼的睡不着。
身上余毒一日不清 , 她便要如此一日煎熬下去。
这毒楼东瑜都没有办法,百里溪的血也无济于事 , 听说拓跋玉出去找药了,至今未归 , 去鬼谷请医仙的人,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其实浅夏已经不敢期盼什么了 ,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莫名的穿越到这个时空来,就要背负时空穿越的代价。
临渊阁里,李轩昊望着如豆烛火,手里批复公文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丁毅回来说王妃晚饭都没能吃上几口,大概是在等自己吧。
可是他堂堂一个摄政王爷,未来的一国之君,面对自己女人期盼的眼神 , 竟然连一个安慰都不能给。
他万军之中可以轻而易举的取敌人首级,可以将幅员万里的山河囊于自己掌中 ,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每日受病毒的折磨。
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回到采薇轩 , 面对浅夏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 他越是深爱着她 , 就越是恨着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以他才想给她更多 , 给她权利 , 给她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她不知道,她越是善解人意 , 越是不取不求 , 他就越痛苦。
他宁可此时的浅夏再无理取闹一点,让他做一回昏君又如何!
李轩昊在临渊阁里坐了一夜,晨起便去了京畿营。
浅夏一夜昏昏沉沉的 , 天放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采薇轩外人声喧闹 , 愣是把她给吵醒了。
小竹子赶紧跑了出去,原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 竟敢吵到王妃的寝殿来了,不想却被逼得退回了采薇轩。
“王妃,是葛大人他们来了。”
葛大人,浅夏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葛大人是谁,心里自嘲一笑,当日当街一拦,一个葛大人已经把她搞得措手不及了,今日倒是还来了一群。
看来李轩昊登基在即,他们愈加心慌了 , 一日不把自己赶出王府,是一日不肯善罢甘休了。
今天葛精忠撺掇了几位御史 , 联合大半礼部的官员 , 竟然还有些肱骨老臣 , 全都堵在采薇轩门口 , 也难怪王府的侍卫拦不住 , 更遑论一个小竹子。
这些老臣一个个披着麻戴着孝 , 口口声声有愧先帝,口口声声对不起大昭的江山社稷 , 从门口一路跪匐到正厅。
浅夏妆才梳了一半 , 犹抱琵芭半遮面的就赶了出来。
一身孝服的老臣,齐刷刷往自己面前一跪 , 别说是浅夏,就是李轩昊此时怕也担不起。
也不知这群老臣是在哪起草来的万民书 , 竟是从浅夏在灵犀谷学艺之时,与百里溪私定终身一事扒起 , 到侯府时上不敬父母,下不贤姊妹,入王府之后心胸狭隘,逼得靖王解散后宫,再到随军南下惑乱军心,垄断遥京生意,不正当经营倌馆妓院……
总之芝麻大一点事也能被他们放大到天理难容,长篇大论的,足足在浅夏面前念了半个时辰。
浅夏苦笑,当初李轩昊为了压住朝臣 , 不再非议自己做皇后,曾在临渊阁里逼着这些老臣背诵自己的功德 , 今日他们就敢趁着李轩昊不在府上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左不过欺负她现在是一个哑巴 , 有口难言。
不过却也让浅夏意识到一个事实 , 就算李轩昊能力排众议 , 把自己推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 自己也没办法让这些朝臣信服。
他们在骨子里就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皇后。
浅夏心里百转千回 , 自己为大昭为遥京的种种付出,披荆斩棘浑身淤血 , 在这里竟然比不上一张绝世的容颜。
心 , 是从头彻尾的寒凉。
浅夏站在高阶之上,俯视众人 , 高傲而又倔强。
下面的戏唱到正酣,见浅夏依旧孤傲模样 , 毫无退缩之意,竟然有说到义愤填膺处 , 突然从地上窜起来,喊了一声“老臣愧对先祖!”便撞了玉柱去了。
雪景鸢眼疾手快,飞身出去,伸手一拦,正好抓住那大臣衣带,这才免得死于当场,尽管如此,玉柱上还是溅了一大滩血迹。
浅夏看着那殷红的一片,只觉得一片炫目 , 头晕了晕,被小竹子堪堪扶住 , 这才站定。
今日若是真有大臣死在采薇轩门前 , 别说是皇后 , 就是这王妃她都做不下去了。
她爱李轩昊 , 想要和李轩昊在一起 , 这没有错 , 错的只是如今的身份,竟然容不下一段感情。
她知道这些老臣为什么拼了死 , 也不要她做皇后。
什么功过 , 什么容貌,全都是屁 , 他们介意的不过是李轩昊对自己的感情。
这感情在寻常人家让人钦羡不已,但在帝王之家便是国理不容。
李轩昊越是维护自己 , 越是不计一切的扶持自己,越是在这些老臣心中装下一颗定时炸弹。
如果她足够柔弱也好 , 如果她足够无知也好,偏偏,她那么急于证明自己,反倒让朝臣们如鲠在喉。
他们怕的是自己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与野心分割他们的天下,怕的是,李轩昊烽火戏诸侯时,只为心爱的人一笑。
作为一个皇帝,他们为这个皇帝套上一个博爱的枷锁,更为他切断唯一的真爱。
先帝在时 , 先皇后的死,便足够给所有人敲响一个警钟。
李轩昊越是优秀 , 越是像他的生母 , 那个皇后就越不容于世。
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 , 冰凉的一滴眼泪 , 顺着脸颊流下 , 浅夏扯下袖间白袍 , 以血为书,在众臣面前 , 亲自保证 , 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她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