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娘知道那日自己的懦弱让清儿生了间隙,此刻咬着牙欲追赶上刘迎春。
古云清却将她拉住 , 清亮的眸光看着院中牵驴的刘迎春 , 清冷出声道:“大娘,你想要牵走这驴子也行 , 只是,日后出事了你可不要害怕。”
院中有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隽秀清秀的眉目笼在昏暗的天色里,看不清她的神色。
刘迎春拽着驴子瞪了她一眼,一张嘴就发出尖酸刻薄的声音:“你个王八羔子少在这糊弄我,我怕什么?难道这驴子还会吃了我不成?”
古云清浅笑出声 , 低沉清脆的笑声在院中传出很远,笑声停住她声色依旧清冷:“大娘真爱说笑,驴子哪里会吃人?”
她顿了顿浅笑道:“会吃人的是买这头驴子的人 , 他的脾气可不太好。”
刘芸娘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仍旧尖酸,怒道:“小兔崽子你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驴子是你从镇子上买的。”
“大娘说的是,这驴子是我买的,可是买驴子的银子可不是我的!”她往院中走了两步,温润清澈的声音中夹杂着阴寒:“啧啧啧!我曾经见过一个摸了他衣服的人,被他用一根簪子捅破了喉咙,临死前还睁着双眼 , 那血水一直顺着喉咙的圆洞不停的流,不停地流……”
刘迎春身子几不可查的微微一颤,她吞咽了下口水 , 冲古光宝喊道:“傻站着干嘛?过来牵驴子。”
古光宝有些不情不愿的朝刘迎春走去 , 将手中的鸡肉护在胸前,另一只手牵上驴子 , 刘迎春抬起脚狠狠的踢向驴屁股。
驴子吃痛扬起后蹄,差点踹在刘迎春的腰上,幸好她躲开得快。
古云清挑了挑眉,淡然出声:“既然大娘不信我的话,那便将这驴子带走吧!”
她起身让了让,还走到院门前帮忙开了两扇木门。
刘迎春面色划过惊疑 , 但是一看见面前的驴子,什么也顾不上了 , 从地上拾起一根藤条就朝驴子身上抽去,驴子吃痛却倔强的站在地上,不肯挪步。
萍儿站在驴子跟前,咬着牙狠狠额瞪着刘迎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迎春见了更加生气,满腹的怒气都化作手中凌厉的藤条一下下抽打在驴子身上,不一会驴子开始暴躁起来。
古云清走到驴子面前,看着它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缓道:“乖 , 听话,跟他们走吧!”压低在风声中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一定会让他们乖乖把你送回来的。
驴子盯了她一会 , 嘶鸣一声 , 慢慢抬蹄走了出去。
古光宝牵着驴绳瞪大了眼睛看向古云清,他刚才将她说的话全部都听在了耳朵里 , 刚想骂她一声傻子,这会却见这驴子真的听话的动了,心中震惊极了!
刘迎春见驴子走了,也急忙跟上,生怕光宝牵着驴子让它跑了,忙抢过驴绳自己牵了起来。
萍儿不甘心的在身后冲刘迎春吼道:“你们就是强盗!”
古光宝回过头来狠狠刮了萍儿一眼 , 挽着袖子做出要揍人的样子,恶狠狠的道:“你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刘芸娘赶紧将萍儿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看着古光宝 , 一把捂住了萍儿的嘴。
萍儿不甘心的瞪着古光宝,恨不得将他浑身上下瞪出来一个窟窿。
古光宝得意的扬了扬拳头,朝刘迎春追赶了去,古云清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眯起清亮的眸子,一忍再忍,既然忍无可忍,那便不忍了!
刘芸娘看着院门外,眼里顿时涌出泪水,抱着萍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 嘴里面哽咽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上天要这样惩罚我,德哥,你在天上看见了吗?我们孤儿寡母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们走了?”
声音悲伤而又绝望 , 萍儿听后放声大哭 , 一时间凄惨的哭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古云清走到她们俩跟前,温声安慰道:“娘 , 萍儿,别哭了……”她纤细的手藏在袖中握成拳头,心中暗道:很快,她们就再也不敢这样上门欺辱咱们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院门,古云清抬头见是王婶 , 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王婶进了门 , 看见这院中的凄惨景象,不由叹了口气,走到刘芸娘身边,柔声道:“嫂子……”
刘芸娘心中悲恸,虽知道王婶来了,却还是止不住哭意,她微微抬头,满脸泪水悲怆道:“她王婶,我们一家三口没有活路了……”
说完,她嚎啕大哭起来,凄凉悲惨的哭声响在整个院子的上空。
“嫂子你可别这样说 ,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会好起来的。”王婶柔声安慰道 , 心中却唏嘘那刘迎春真是想要逼死这一家三口 , 只是这毕竟是古家的事,她这个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王婶在院子中陪着刘芸娘坐了好大一会 , 安慰了好几番,刘芸娘才恢复了平静,只是一张被泪水洗过的脸,愈发苍凉悲惨。
古云清进了书房,将那日从李大狗那里抢来的地契塞进了衣袖中 , 看了一眼院中坐在地上的仍旧泪流不止萍儿和刘芸娘,转身出了院门 , 一身青衣消失在夜色之中。
走在村子的小道上,间或遇见几个妇人,都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古云清知道那份微妙是什么,前几日胡少卿和赫连瑜去她家中,那阵势在整个村子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人都觉得她们家走了大运,但现在看到刘迎春上门搅得她们家不得安宁,这些人心里才平衡了。
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古云清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李大狗家门口。
毕竟是土财主 , 住得是青砖红瓦的大院子,古云清上前叩响朱红色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斯 , 那小斯未曾见过古云清 , 这会见她一副穷酸打扮,便当做了那些交不起佃租的农户 , 厌恶的道:“走开,走开,我们老爷说了,佃租不能再拖了,你们也甭天天上门 , 求也没有用。”
说完,就要关上大门。
古云清伸手脚一挡 , 对上小斯惊讶的眼神,清冷道:“去告诉李大狗,古云清来了。”
那小厮见她气势不凡,脸上略带惊讶,觉得古云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就是他们私下议论纷纷的人,据说差点割了老爷的脑袋。
古云清见他愣住,不由挑眉出声道:“劳烦去通传一声。”
那小斯回过神,脚下生风跑进了院子。
不多时 , 就回来了,恭恭敬敬的将古云清请进了院子 , 引到了厅堂。
刚进大厅就听见李大狗的声音传来:“清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古云清转身 , 见李大狗一张肥硕的大脸,笑出了菊花般的褶子。
他一边请她坐下 , 一边叫人斟茶,笑意吟吟的招待古云清。
古云清没有饮茶,从袖中掏出一沓地契放在了桌上,清亮无波的墨子看着李大狗,缓缓道:“这是剩下的全部地契 , 今个我全都拿来了。”
李大狗微微有些吃惊,看着地契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清小兄弟这是何意?”
古云清将地契推到李大狗面前 , 淡淡道:“这些全都物归原主。”
“这……”李大狗心中知道古云清必然有所求,故作不解。
“还请您帮我一个忙。”古云清平静的道。
李大狗看了眼那些地契,才开口道:“什么忙?”
“我记得回龙村中有不少人家租了您的田地,其中可有我们古家?”
李大狗对一旁站在的小斯摆了摆手,那小厮忙去账房里面拿过来一个本子,李大狗翻了翻,将其中一页拿给古云清看。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回龙村古修容租田五亩,欠佃租六石。
古云清眸中闪过暗光,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指着这行字道:“收回租给他们的田。”她要让他们一家好好尝尝这苦果!
李大狗心中了然,他早先就打听过 , 古云清一家根本不受古家人的待见,这会怕是古修容一家得罪了这古云清了。
他心中一想到古云清跟赫连瑜的关系 , 便想卖给她个人情 , 笑着应道:“好。”
古云清勾勾唇,浅笑道:“这佃租顺道也可以要回来。”
李大狗眸中闪着精光笑着点了点头,讨好的出声道:“这家人可是惹到了清小兄弟?我自然会帮你好好出气的!”
古云清微笑起身:“那就有劳您了!”
“这没啥 , 不就是一件小事!”李大狗也站起身,他身上的肥肉颤了颤,笑脸如花讨好的对古云清道:“清小兄弟是不是认识赫连少爷?”
古云清微微一蹙眉,眸中划过亮光,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李大狗笑着道:“那以后劳烦清小兄弟帮我引见引见。”
古云清心中已经明了李大狗为何对她这般态度,多半是误以为自己与赫连瑜关系匪浅 , 而赫连瑜是郴州知府的儿子,商贾巨富们都欲争相结识讨好他。
她也不道破 , 只笑眯眯的应道:“等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帮忙。”
李大狗一听,满脸肥肉又笑成了菊花,亲自将古云清送到了院门外。
见天已经黑了,还让小斯拿了一个灯笼过来,古云清笑着接过灯笼道了谢,朝夜色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