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关闭了,那一束强烈的光消失了。会议室原本关闭的灯又亮了起。她有些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扭头的那一霎那对上了何溪的目光,他皱了皱眉,转身和助理说了一些什么。助理意会到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请几位吃个饭吧。”他和部长互相握手 , 他的身上发散着职场的沉稳 , 少了许多还在学校时候的阳光,这样的何溪让她有一点陌生。
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下慢慢随着空气飘动着 , 灯光有一些刺眼。她将文件合上跟着他们的最后面,他就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样,不过这也好。她从咖啡厅里出来的那个时候不久决定好 , 以后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有一点不开心呢?
看着那些笑容 , 想的有一些出神了。感觉前方有一个阻碍 , 她却没有来得及躲开,直直的和拐角走出来的男人撞了。他手里端着一托盘的咖啡,全部不客气的染在她和那个男人的衣服上了。
大衣上沾了不少,就连里面穿的毛衣上也沾染了不少。
那个男人不好意思的扶起了她,不知道是谁递给她一些纸巾,她道了谢。白皙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擦着同一块地方。咖啡染在白色毛衣上的颜色让她想到了那年在何溪校服上的污渍,鲜血和灰尘染在发黄的衣服上。
那个和别人打架的,蹲在小巷子里抽烟的何溪。这些事情刺激着林朝白的神经,她机械似的着污渍。
很快手里的纸巾便易了主 , 他凑得很近,用纸巾耐心的擦拭着。
林朝白鼻尖一酸,扯住他的袖子:“何溪,我想回家了。”
“好。”他抬眸看着她:“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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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站在办公室里,看着何溪拉着传说中的林朝白离开了他的视线。然后和顾北哲一脸惊呆的回头看了看很淡定的乔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乔遥翘着二郎腿,靠在小黑办公室的窗户旁:“你们眼里的何溪是什么样子的?”
“外形好,能力强。”
乔遥摇了摇头 , 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和围巾:“何溪高中有一次不知道怎么了 , 听说是他母亲死了,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他父亲在临死前还让他母亲签了离婚协议书 , 大概就是这件事让何溪喘不过来,那段时间,他又抽烟打架还逃课。而林朝白呢 , 就是让何溪变回来的一个原因。何溪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 , 越是锋利的刀越是应该安于刀鞘 , 林朝白就是那副刀鞘。她对于何溪来说是和他生命对等的人。”
乔遥将围巾带好,朝着两个人挥了挥手就开了门离开了。顾北哲也连忙拿起外套,跟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酒吧。”
“我送你?”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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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空调一直看着暖气,她的脸色还是很不好,身上的咖啡的味道散在他车内。
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有空调的声音,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何溪。
虽然不是车流高峰期,但是街道上的汽车还是很多。
她将头靠在车窗上,低垂着眼睛,看似累极了。
昨晚一个晚上没有睡 , 大概是身边的人给了她一丝久违的熟悉的人安全感。她还是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想到了还在北川外国语读书的时候。
开学的那天,她看着公告栏前围满的人。
“这位同学能不能…”
“不能。”
站在林朝白前面的女生连听都没有听完就回绝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怒吼一句:“林朝白在几班?”看看能不能有前排好心的同学告诉她。
她一扭头看到在自己后面,乔遥穿着普通的白色紧身背心,外面套着一件条纹棉质衬衫。一条修身的牛仔裤被她穿的极其的好看。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了,那天她没有化妆 , 她的脸上一点点瑕疵都没有。
她也和林朝白一样看着人群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乔遥 , 乔遥。你在3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跑到乔遥面前,那是苏宸。
林朝白叹了一口气 , 怎么就没有人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告诉她她在几班呢。
“怎么了?”
那天他穿着白色的短袖,站在身后。巨大的香樟树,伸开的枝桠 , 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照耀下来。
“人太多 , 挤不进去。”她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 只能摇了摇头作罢。
他踮起脚尖,望了望,然后牵起她的手,挤进人群:“不好意思,让一让。”
之前挡在她面前,连她话都没有听完的女生就这样让开了。
他的掌心因为打篮球带着薄薄的细茧,在炎热的夏天,他的手也很冷,却也很干燥:“跟着我。”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句蛊咒 , 这么多年让她全心全意的为面前这个男人付出。无论时间地方,无论多年前,还是多年后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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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室内还开着暖气。
客厅打电话的声音透过关着的房门传了进来。
她拿起挂在凳子上的外套。
客厅,他穿着西装,似乎在和谁打电话。听到关门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她,和电话那头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你醒了?”
她木纳的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何溪一愣 , 总不能说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他跟踪她吧。他尴尬的撇过头 , 指了指餐桌上的点心和水果。
还很细心的煮了一碗粥,上面放着几根青菜撒着一些已经被切的很细的葱花。
“我遇到了苏桐 , 是她给你换的衣服。”
林朝白挠了挠脑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也没有在意。她将凳子拖了出来,拿着勺子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喂自己。
“你今天怎么了?”他在她面前落座 , 给他自己也盛了一碗。
她转头看向窗外 , 天已经黑了 , 华灯初上,玻璃上附着一层水汽。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有点不舒服。”林朝白有点味同嚼蜡,对面的男人也没有吃多少。
他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大衣,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却将那枚戒指也一同带了出来。
戒指滚到地上,停在她的脚边。
和何溪分手的那天,他用力扯下她挂在她脖子的项链,银制的项链划过她的皮肤 , 留下一些小口子。
“我对你真的好失望。”
这句话似乎比我恨你,我不爱你,都还要让人难过。
她却平静极了:“那我们分手吧。”
她蹲下身子捡起那枚戒指,那些好的不美好的,带着姜晚禾的片段刺激着她。
“没想到你还会留着它。”她讲的波澜不惊抬头看着何溪。他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她走到他的面前,牵起他的手 , 将戒指放在他的手掌心:“人就是可怕 , 明明想要忘记的事情却总是会想起。”
何溪以为她说的是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有些生气,擒着她的肩膀 , 她被他推了一把,退后了好几步,她的后背抵到开关。
客厅的灯全部都熄灭了。
今天没有什么月光 ,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清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原本用力抓着她肩膀的手一松 , 改为相拥的姿势。
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小白,你爱我吗?”
小白这个昵称 , 不知道多少次让她从夜里醒来,带着眼眶里的湿润,听着其他室友浅浅的呼吸声。
“喜欢不喜欢和在不在一起本来就是两回事,你总不能抱着爱情过一辈子吧。”
“朝白,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就去考虑考虑别人。女人总要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嫁出去。”
姑妈和江璐的话在耳边不断的响起。
“我不爱你。”
原本在身上的力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感觉到他退后了一步,她太了解他了,所以才会知道他生气是因为什么?应该怎么做让他最生气,说什么话让他伤心。
“林朝白 , 你真的是好样的。”
他拿起了大衣,开了门就离开了。
那扇门被他用力的关上了,她靠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我要怎么做才能不爱你,我要怎么做能让你死心。”
「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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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芳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 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把东西落在事务所 , 她不得不回去拿。
明明应该下班了,事务所的灯还亮着,难道加班?
知道她看见在会客厅门口张望的人群。
副总最先看到她:“潘芳啊,你怎么才回来?朝白呢?”
潘芳不解 , 挠了挠头:“林朝白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和合作方的何溪先生走了。拉都拉不住…”
“啪——!”
会客厅里,男人的脸色及其不好。尤其在听到何溪这个名字,他蹙着眉头。周围的人都提着一颗心,潘芳拉了拉江璐的袖子:“何方神圣?”
“林朝白的爸爸 , 林盛远。”江璐压着嗓子:“就是那个很有钱的林盛远。”
潘芳一脸不信:“这么有钱,来我们这种工薪阶层体验百姓疾苦啊?”
林盛远从会客厅出来 , 虽然脸上已经爬上了一些皱纹 , 却还是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一个让女人窃窃私语的人物。林朝白长的没有那么像他,她长的和她的母亲比较像,多了一份很她性格不一样的温婉。
林盛远报上林朝白的住所,他坐在后座,脸上有一些愤怒和不安。
他为林朝白找的地方和她的事务所距离不算太远。
就在他打算下车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单元楼里出来。带着不容别人忽视的存在感,司机将车开到何溪旁边。
“百闻不如一见,何先生果然是少年才俊啊。”他没有将车窗全部摇下去。
何溪从摇下一半的车窗看着车内的男人,他伫足:“林先生谬赞 , 实不敢当。”
“有空好好谈一谈吗?”
找了附近一个环境还不错的咖啡厅,一月的北川入夜后总是很冷,看来停了几天的雪这几天又要开始下起来了。
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没有多少,但是拥堵的交通却从来和天气和时间无关。
“何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还是喜欢何先生能离我女儿朝白远一点。”林盛远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能力他很清楚 , 甚至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棋子。可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恨自己的人在一起。一步错步步错 , 既然在那个时候让他们分了手,间接无意的导致他父亲出了车祸他就不能再让他唯一的女儿和面前这个男人在一起。
“马尔克斯说:人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尘不变的 , 相反,生活会一次一次的逼他脱胎换骨。不知道林总你觉得我已经换到什么程度了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林总是因为你以前做的事情而害怕什么的话,请放心。我和你同样都认为林朝白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牺牲品。”
他太懂那种抉择的痛苦了 , 他不能 , 也不会让林朝白变成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