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北川的节奏快的让生活在这里十几年的林朝白一时间也有些适应不了。
　　她坐在座位上，她今天起早了。不，应该说是她昨天一个晚上都没能好好入睡。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了咖啡店里的何溪。
　　她起身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她第一天来的时候站在这里腿还有些抖。时间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治愈伤痛，弱点和所有想要被抚平的一切。
　　“朝白？”共组的人拿着文件和站在窗边的林朝白打招呼。
　　“璐姐 , 戚姐。”
　　之前和朝白打招呼了的女人皱了皱眉：“小朝白你别喊璐姐 , 显得我老不过。有些还没有结婚呢！还年轻着呢…”
　　“你没结婚的这件事，还是在你年龄25岁以前用大妈的呐喊声出来吧。现在都是奔三的人 , 你确定还要用这个嗓门让隔壁负责保洁的阿姨听到吗？”戚姐朝着林朝白点了点头，示意打招呼。然后将文件扔在桌子上，将朝白提前煮好的咖啡倒入马克杯里。
　　江璐立刻捂着嘴巴 ,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确定绝对安全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戚颜 , 你别一惊一乍的。”
　　江璐有一个画家男朋友 , 两个人聚少离多，她男朋友经常在世界各地办画展，就连结婚也一拖再拖。朝白曾经问过，你男朋友画画那么赚钱，你为什么不辞职陪在他身边呢。江璐说：所有选择无条件依靠男人的女人都是蠢货。
　　江璐慢慢走向林朝白的身边：“小朝白，你可是知道了我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秘密了啊？！怎么样是不是要有点表示表示？怎么样，和大姐姐去角落里好好聊聊天？”
　　林朝白被她勾着脖子，有点难受，只能乖乖的跟在江璐的身后。
　　江璐拉着她拐过走廊，走进茶水间 , 正好遇到部长从茶水间出来。
　　“朝白，你的文件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嗯，辛苦你了。”
　　江璐看着已经走远的部长，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明明是潘芳的工作，肯定她又软磨硬泡，要不然你的假期也不会取消了。”
　　“不碍事。反正我放假的话也是呆在家里。”
　　“不是吧，小朝白你这和花似的年纪怎么能这么浪费呢？怎么没有男朋友？”
　　好像和何溪分手过后，她就没有考虑过别人了。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总有一些人越是想要忘记越是记得深刻。
　　江璐见林朝白不回答，像是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了：“在想哪个男人呢？”
　　“你说你要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 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那你会和别人结婚吗？”
　　“喜欢不喜欢和在不在一起本来就是两件事。”江璐看林朝白似乎有一些不能理解：“你总不能抱着爱情过一辈子吧。”
　　**
　　喜欢上何溪是什么时候？
　　初三吧。
　　那个时候快中考了 , 她和何溪的班级合在一起上大课。
　　她还记得那一天，他拿着她的成绩条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好吧 , 我们先看数学。”
　　学校有一个传统，老师认为，比起老师教学 , 其实同学与同学之间才能更好的互相交流。
　　她很幸运的和何溪分在一个组。
　　她还记得水笔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 他在数学书上用荧光笔划过标出来的重点。
　　何溪那时候就像是一轮骄阳 , 充满着阳光闻了让人想要打喷嚏。
　　那所有的美好都是在姜晚禾出现之前。那个引爆她父母离婚导火线的那个女人的孩子。
　　在英国很多个夜晚，她拿着那本写满了何溪笔记的本子。指尖慢慢划过那些已经干透的字迹。她尝试过忘记，将那本本子扔在满是垃圾的垃圾桶里，可是不出多久她还是将它重新捡起来。用手满满抹掉上面的污迹，眼泪就是会控制不住：“何溪…何溪…你在哪里？”
　　**
　　下午是和合作方见面，会议上会聊一些合作的主意项目。
　　江璐看林朝白从茶水间出来的脸色就不太好：“小朝白，你要不要紧？下午的会议要不要我们帮忙？”
　　江璐一直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她。
　　林朝白摇了摇头，目光瞟到了放在桌角的相框，其实某一次下班，部门聚会，咖啡店送的一个小礼物。
　　她想了很久还是放了一张她和她母亲的合照 , 那已经很久之前的照片了，照片上的她带着稚气，笑得很灿烂。就像是那一缕被处理的很好的阳光。
　　“朝白，要出发了。”部长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林朝白确定了一遍需要带的资料，跟在部长身后。
　　部长说这个项目是她和潘芳一起负责的，她看到一个穿着性感职业装的女人 , 拿着一件打印。她似乎等的有一些不耐烦。
　　看到抱着一大推文件走在后面的林朝白：“怎么这么慢？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部长看了一眼四周，耸了耸潘芳的肩膀：“你怎么又打算来了…不是说觉得这个工作枯燥吗？”
　　林朝白识相的站在两个人后面 , 职场上的事，她了解。她没有像江璐对潘芳那么深的讨厌 , 大概就是可怜她吧。
　　**
　　何溪将文件合了起来，叫了助理送了一杯咖啡进来。他打开公文包，那张照片掉在了桌子上。
　　“一大早就想什么呢？这冬天还没有过呢。”何溪看着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小黑 , 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 大概是从助理那里拿过来的。
　　他没有抬头 , 将照片放进抽屉里，上锁：“什么事？”
　　“我临时有事情，这不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替我去谈合作啊？”小黑将咖啡递给他一脸坏笑的凑了过去。
　　“没兴趣。”
　　“对方是个大美女…”
　　“没兴趣。”
　　“不仅是个美女，名字也好听……”
　　“没兴趣。”
　　“她叫林朝白。”
　　何溪拿着钢笔的手一顿，钢笔尖划过纸，墨渍渐渐晕开来。
　　小黑故作叹息：“那我只能让我手下几个老流氓去了…”
　　“文件给我。”
　　果然啊，和顾北哲乔遥说的一样。何溪有一个心魔和弱点叫做林朝白。乔遥那天开玩笑的说：“林朝白？对于何溪来说，那是一个和他生命对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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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白从来不晕车，但是潘芳身上的香水在密闭的车内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难受的用手挡住了口鼻，早饭在胃里不断的翻涌。
　　下了车，她坐在合作方的会议室里。她有些坐立难安 , 陌生的环境让她更加的紧张。
　　部长看到林朝白的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朝白摇了摇头，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对不起迟到了，我们副总监有事。所以这次是何总监代替，希望大家可以见谅。”很官方的回答，助理不好意思的鞠了一躬。
　　林朝白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下意识的皱了眉。拿着文件的手不由的握紧，指甲划过塑料外表的声音有些刺耳。
　　潘芳率先站起来：“哪里？能和何先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部长和潘芳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在林朝白听来有些刺耳 , 明明都是她的功劳 , 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他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像是很专注的听着助理的讲解 , 就像每次上大课，坐在她邻座的何溪。透过那扇大窗户洒在何溪身上的阳光，似乎总是很温暖 , 就像最早之前的何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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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前 , 她总是挂科的数学终于得到了非一般的进步。班主任看着她的成绩单总是十分欣慰 , 虽然她知道那多半是对何溪的称赞。
　　当分组的时候，两个班级的女生都羡慕她，提出和她换座位的人也是一大批一大批的。
　　她当然都一一拒绝了，有的时候她能依稀听到除了何溪讲解声之外，那些刺耳不好听的话语。
　　她从来不在意，中考前，她和何溪在她的考场门口分别：“想考的学校有把握吗？”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中考报的志愿，似乎对所有都漠不关心。她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那是他们班班长，一个总是微笑的女生。
　　何溪很少笑 , 即便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他只有和班长讲话才会笑，而且笑的很开心。
　　但是他还是没有和班长在一起，班长因为搬家转去了外地，离开了北川。
　　那天中考志愿下来了，她考上了。她考上了何溪填的那所学校——北川外国语，父亲原本知道她想考北川外国语，想着要不要开口和校长说说。
　　但是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 她考上了。
　　她和何溪上大课的第一天就交换了电话号码 , 何溪说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打电话给他。
　　那一天，不像是平常打电话的心情。
　　电话拨了很久才通。
　　“何溪 , 我考上了北川外国语。”
　　“是吗？恭喜，那我们又可以继续当同学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高兴。
　　“怎么了？”
　　“她要离开北川了，我过会儿去送送她。”
　　林朝白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班长，她心里有点开心却有点不是滋味：“火车站？”
　　“不是。”何溪报上了地址 , 挂了电话之后 , 林朝白换了衣服便出了门。
　　等到她赶到的时候 , 男女生有十几个。何溪站在最后面，班长走到他面前，不知道和他说了一些什么。
　　林朝白就这么站在拐角口，她看着何溪，何溪看着班长。
　　她很喜欢何溪的目光，因为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她可以看到很多何溪从不曾表达出来的东西。
　　但是他不曾将那种目光投向过她，每每想到这她还是很难过。
　　道别没有进行多久，一群人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她没有从那些人里找到何溪，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找到。
　　“你在看什么？”
　　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对上他的目光，漆黑的眸子里，她能看到倒映出来的自己：“碰巧路过，你还好吧？”
　　何溪耸了耸肩膀，看着其他已经走远的同学：“没有想到人生的第一次单相思就这么结束了。”
　　“那你一定很不开心吧，我倒是很开心，为什么呢？”她歪着头 , 像是自己问自己：“因为今天我的一位情敌退出了 , 我和我喜欢的人之间终于距离又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