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筋疲力尽的爬上岸来,却看见沙滩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警察先他一步找到了她。
黑色的塑料袋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却只看到拉链合上前的瞬间,里面女孩白晰而没有生命的皮肤……
回忆让他胸口里像堵了一块沉重的大石,眼底里倏的涌上无法扼止的绝望。
他还记得那时年富力强的爸爸,就是因为他无意中闯下这个祸端而失去了双腿。
爸爸是为了他才会下海去救她的 , 也是为了他才不小心被卡在岩石缝隙里 , 保镖为了保住爸爸的性命 , 被迫强行将他带上水面时,岩石松动又造成了二次伤害,于是那双腿就从此失去了知觉。
他为了这件事 , 多少年来一直在内心里深深的忏悔,可是今天,他再一次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推到了海里……
这样想着,夜浩远如同疯了一般的向山下冲去,他放弃走大路,而是专找一些有可能发现苏暮染的小路。得到通知的保镖们也开始将整座山围起来寻找。
夜浩远的衣服被树枝刮破,皮肤渗出血渍,狂怒而暴躁的双眼通红,徒手在悬崖与灌木丛之间搜寻着。
此时的苏暮染却正乐不思蜀的在街上游荡,她买了有波西米亚风格的宽沿帽;买了形状古怪的木雕人偶、墙面挂件;还买了只有一条缝隙的海螺壳……
天色越来越暗,碧蓝的海面开始变幻出神秘的绿色 , 平静的大海开始涨潮,一个高过一个的浪头冲刷着岸边的巨石,仿佛挑衅般看着岸边焦急的人们。
夜浩远除了身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外,还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鞋。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的男人,现在就像一个华丽的乞丐。
望着面前幽蓝的海水,他脱去剩下的一只鞋 , 准备趁天色还有些光亮跳下去寻找。
“先生 , 找到啦 , 找到啦!”就在他即将纵身一跃的空当,顾雷握着电话冲过来拉住他的手臂:“苏小姐找到啦,她现在正在附近不远的村子里。”顾雷惊喜的说着这个消息。
“真的?”吞一下口水 , 他压抑着心里的狂喜,再次求证。
“嗯!”顾雷肯定的点点头。
由于这里环境保护部门控制的比较严格,所以岛上是禁止使用大排量汽车的,他们能找到的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使用电力驱动的观光车。
当他们的观光车到达土著婚礼举行地时,天色已然黑透。
在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中,夜浩远只一眼便找到了差点儿令他发疯的身影。
顾不上自己没穿鞋,也管不了身上的衣服有多么褴褛,高大的他跳下车子就冲进人群里,一把将那个正眉眼带笑 , 舞姿灵动的小可人儿拉进怀中,那么紧紧的,紧紧的拥着,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化成烟尘般。
正跳得起劲,突然被他这样大力拉过去,苏暮染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 却感觉胸腔里的气息在慢慢变得稀薄。紧紧的束缚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十分困难。
尽管没抬头 , 可是熟悉的麝香气息让她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谁。
“能先放开我吗?你这样勒得我好痛。”她蹙眉扬起小脸儿来看着他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染……”这一声深情的呼唤不同于曾经的每一次 , 大手轻轻松开,黝黑的眸子里映照出篝火的光亮:“你这个小坏蛋,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苏暮染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责备的话里面为什么没有气愤,反而带着浓浓的宠爱?他的眼神中分明写着一种叫做疼惜的情绪……
水汪汪的大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注视着他 , 让他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大手胡乱的梳理一下头发,第一次讪讪的笑着问:“我是不是很帅?”
“嗯!”苏暮染居然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
周围突然暴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着欢快的笑声让他们彼此仿佛一下子清醒了,想想自己刚刚搞笑的模样,苏暮染低笑着拥住他:“看你,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个乞丐!”
并不是真的嫌弃他,让一直紧绷着心里突然放松下来,大手一把揽住娇小的人儿,自然而然的再次抱紧。
失而复得的喜悦,刹那间扫清曾经被她伤害的仇恨。
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 就在这一瞬间,悄无声息的种进了苏暮染心底。
当她知道了他傻傻的在山上找了自己一整天后,着实有些后悔这样捉弄他。那是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他会担心自己到了发疯的地步。
回到酒店,医生检查了伤口后建议他对最深的几处进行缝合,再由护士替他每天按时换药 , 或许一周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霸道习惯了的男人根本不理会医生说的话 , 他冷冷的站起身穿上顾雷送来的干净衣服 , 大手一指苏暮染:“你,回去给我上药!”说完,就要往外走。
“喂……先生 , 你的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医生焦急的在后面喊他。
“只有那些熊包才会在受了这么一点儿伤时就缝针,我不用。”边走边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嚣张离开。
跟在后面的苏暮染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种男人,恐怕就连死神也拿他没办法了吧?!
感叹归感叹,她还是请医生替他开了最好的外伤药,并仔细的记录下每天换药的时间和养伤期间的禁忌,又跟体型圆胖、微矮的本地护士谈了一会,才拎着装有几个小药瓶的便捷药箱回去。
谁知,刚进门她就看到身体上遍布伤口的男人,腰里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医生刚才说了 ,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怎么可以去洗澡呐?”她语带责备的瞪他一眼,把小药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医生都是给楚沐阳治病的,我的情况他们不懂。”他光着的上半身挂着触目惊心的条状刮痕或是片状擦伤,走到她旁边坐下。
她本想揶揄他两句的,可是目光落在那些伤口上时 , 心里莫名的就痛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让他不悦的话 , 直接打开药箱:“现在我先替你上药 , 这些天你将就着忍忍,等伤好了再洗澡吧。”
夜浩远没吭声,虽然光着上半身 , 还满身伤痕的坐在那里,他的眼神里却散发出冷冷的王者气势。
苏暮染没说话,反正这样的他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小手拿着医生给她的小药瓶,一点点往他的伤口上小心的涂着,眼前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还有淡淡血水渗透出来。最深的一处,能见到两边的皮肤微微向外翻卷,她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全身疼得要命。
“痛吗?”水眸专注的盯着翻开的皮肉,素白的小手替他一点点涂着药水 , 纯白的脱脂棉球染上他的血色。
“你在担心我?”邪魅的嗓音在她低下的头顶响起。
“才没有!”苏暮染白他一眼,扔掉手里变成红色的棉球再换一块新的,继续替他一点点清洗擦拭:“你受得罪都是上天罚你的,谁叫你总是那样对我。鬼才会担心!”她赌气的说。
大手突然擒住皓腕,用低得吓人的口气凑近她问:“要是今天我死了,你也不会心疼吗?”
“你……”
想到这种假设,她的眸子快速缩紧 , 那抹因担忧而显出的慌张丝毫没有逃脱犀利的鹰眸。
他进一步逼问:“说啊?”
“你乱说什么呐 , 这不是好好的吗!”苏暮染没好气的甩一下手腕 , 摆脱他困自己的大手,继续仔细的替他清洗着伤口。
她的表现让他满意,收回大手放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 从外人的视角看过去,就仿佛是两人甜蜜的相偎在一起般。
涔冷的唇角微微上勾……
上身涂好了药水,令苏暮染措手不及的是,他的腿上、脚上,甚至是肌肉发达的屁股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可想而知,当他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寻找自己时,是多么的慌不择路。要有怎么样的毅力才能够承受住如此的切肤之痛?!
心里只剩下对他的感动和心疼,她竟然忘记了尴尬 , 还仔细的把他大腿前后的伤口也处理了一遍。在她心里还有一个计划在悄悄酝酿着,不能让他知道。
全部清洗完成,她又轻柔的给他涂上一层药膏,才通知酒店把晚餐送到房间里。
吃过晚饭,苏暮染希望他能早点休息,可是倔强的大男人偏偏不听话。不过因为受了伤 , 夜浩远也没再闹腾她 , 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他的英文文件和报表。
苏暮染心里有事 , 也一直没睡,她就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跟绍南华煲电话粥。
现在的绍南华完全不是从前那个女强人的样子了,她被韦浩宠着 , 天天都像个甜蜜知足的小女人一般。
她的工作并没因为她要跟韦浩结婚而受到影响,反而平时有几个总害怕她的男下属最近表现更活跃起来,使她的各项决策也进行的非常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