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那次见到的体格身量有太大诧异,不过蓝晓还是认了出来。
谛听扭过头:“对不起 , 一时激动吓到你了。”它说着又愤怒起来 , 浑身的毛都竖起来 , 说出更惊心的话 , “不是这只死僵尸老子怎么会受了三百年的罪?!天天顶着一副猫咪的身躯被人摸来摸去,差点没被昔日同僚笑掉大牙!”
萧羽终于看向了谛听:“堂堂地藏神犬,如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没分寸的话?”
“放屁!老子三百年大劫不是你害的?!清渊被封印不是你害的?!丧尽天良指望老子给你歌功颂德啊?!你们僵尸一族就是下贱胚子!”
萧羽淡淡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不允许侮辱我的族人!”
“呸!”谛听骂得更起劲了,“黄口小娃儿敢威胁我?!老子当年横行霸道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儿呢?!”
听着左一句“僵尸”又一句“僵尸” , 蓝晓只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冷。心里猜测是一回事 , 真正知道又是一回事。
“不要怕,我不会害你的。”萧羽不知何时出现在蓝晓身边 , 对她笑了笑。
“不许碰她!”谛听登时跳起来,利爪抓向萧羽。萧羽一闪身轻轻巧巧避过了。他寒声道:“夜清渊害我夫妻分隔千年,如今还要阻止我们团聚吗?!”
“你脑子做梦还没醒呢?!萧婉早死了!她是蓝晓!是蓝晓!你休想当着我面前带走她!”
萧羽冷冷一笑:“是吗?”
他话音刚落,空中突然出现四道闪电似的光束齐刷刷罩在谛听周围 , 将它严严地困在里面。谛听嘶吼一声,却怎么也冲不破这看似简单的牢笼。
“你的三百年大劫虽然过了,但你忘了这是人间,你的法力只有三成不到!”萧羽轻笑,“真正度过大劫的人,是我。”
他向蓝晓走,蓝晓惊惧地退了一步。“婉儿,现在没有人能阻挡我们,跟我走吧!”
蓝晓转身就跑。
可她甚至没能迈出一步,就被拦腰抱住。“我告诉你不要乱跑 , 越来越不听话了。”萧羽的声音低柔,宛如情人的耳语。
蓝晓不寒而栗 , 浑身如同被浸到了冰窟里。她茫然地抬头四望 , 她希望还可以看到那个始终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手腕突地一痛 , 她惊骇地转脸 , 看见萧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用想了 , 他此刻不知在何处受苦呢。”
蓝晓惊慌失措:“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萧羽古怪地笑着 , “娘子,你这话是不是问错了?你应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蓝晓咬紧牙不做声。
“要不要我告诉你 , 夜清渊一千年前拆散你我,千年来又不断地追杀我,差点将我僵尸一族赶尽杀绝 , 我逼不得已只能依靠美人皮维持修炼,直到盂兰盆节那天我才得以恢复。你现在问我对他做了什么,我的娘子,你如何问得出口?!”
“啊!”猛然一声大喝,萧羽极其快速地离开蓝晓,手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谛听喘着气站在蓝晓面前:“不会……让你得逞!”
“哼,真是忠心!”萧羽挥起手,面色阴沉,“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几乎是一刹那间 , 两个身影在空中交错,蓝晓只看到模糊的影像 , 可是没多久 , 就听见一声惨叫 , 她的心立即揪起来。
萧羽掐着谛听的脖子落下来 , 谛听身体极为痛苦地抖动着 ,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它的肉里。
“还神气吗 , 神犬谛听。度过了大劫又如何,现在的你对我而言 , 根本不堪一击。”
谛听这一下对萧羽的话充耳不闻,它费力地转动脖子看向蓝晓,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蓝晓……难道你还没有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 不管是僵尸……诅咒魔神,还是……蛊王……都是他……指使!他就是这些孽障的主子!他害得……清渊法力被封印,几百年……被……仇家追杀,不得不……做地藏代理,现在……他又……趁……清渊被封印折磨的时候,想……想要掳走你,这个人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它头耷拉着,嘴巴一开一闭,样子是很滑稽的。但是蓝晓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说完了吗?”萧羽眯着眼,“这些话我没打算瞒她 , 倒要谢谢你说出来。我可不像夜清渊,什么事都藏着掖着 , 还摆出一副多伟大的脸孔 , 看着就累。”
蓝晓浑身发抖 , 谛听一直看着她 , 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她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颤抖着道:“放……放开它!”
“嗯?”萧羽看着她 , 手上却加重了力道 , 一丝血从他手指缝里渗出来。
“放了它!我跟你走!”蓝晓再也忍不住大叫,她眼中流泪 , 软倒在地上。
一双手臂将她扶起来,萧羽嘴角微笑:“我们走吧!”
……
谛听赤红了眼,它嘶声对着两人消失的树下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君皇羽你给老子等着!不端了你僵尸窝老子下辈子投胎做猫!”
很小的时候,蓝晓有很多憧憬,每次梳头 , 母亲总会在身边叹息,美人薄命。窗外繁星满天的时候,她缩在被窝里,想有一个人伴在自己身边,走到天涯海角,星河陨落。母亲说,世上最难得的,就是两情相悦,她说 , 蓝儿,如果将来一个人很爱你 , 爱你爱到不忍伤害你 , 爱你爱到宁愿自己忍辱负重 , 爱你爱到把你刻在心底、却不使你知道。那么 , 不要怀疑 , 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
爱情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 不因你美眷顾你,不因你丑遗弃你。不要让因为你美貌的人接近你 , 记住把自己保护起来。
蓝晓抱住双臂,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从心底里 , 她从不曾怀疑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管他亲密还是疏离,不管他坦诚还是隐瞒,不管他温柔还是清冷,她永远全心信赖。
不要责怪他不对你坦诚相待,要想一想,坦诚相待的背后,是否是血淋淋的伤害。有时候,隐忍是比坦诚更深沉的爱。前者 , 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你;后者,是要你跟他一起痛苦 , 哪怕共赴地狱 , 也要拖你一起。
蓝晓边擦眼泪边笑 , 她知道自己太脆弱 , 经不起后一种爱的折磨。可是 , 现实偏就要折磨她。
“笑什么?”
君皇羽站在床下 , 眯着眼看着满脸眼泪却犹自带笑的蓝晓。
蓝晓没有理他,自顾用袖子擦脸。旁边递过来一块手帕 , 她仿佛没看见,仍使用袖子擦。下巴突然一痛,她的脸被一股大力板过来 , 手帕盖上她的脸,君皇羽仔细擦着,力道很柔。擦完,他轻轻松开她。“婉儿,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你喜欢的布置的,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
蓝晓咬紧嘴唇,她怕自己一下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来。“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我也不要跟你一起生活,还有 , 我叫蓝晓。”
“都一样。”君皇羽抚摸着她的头,蓝晓想躲开 , 却被他一把按住 , “你就是婉儿。”
“我不是!”胸中有股怒气迅速腾起 , 蓝晓压住恐惧抬头看着他。
君皇羽淡淡一笑 , “你胡涂了。”
“胡涂的是你!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害我?!现在又把我带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 你到底想怎么样?!”蓝晓忍不住大嚷大叫 , 刚刚停住的眼泪又出来了。
“害你?”君皇羽似乎听到了笑话,他古怪地看着蓝晓 , 闭了闭眼,又睁开,叹道 , “你太激动了,好好休息,我不吵你。”
他说完向门口走,“你也可以和你自己聊一聊天。”
蓝晓条件反射地扑过去,门却在君皇羽出去的一刹那关闭了,她两手用力拉,却怎么也拉不开那两扇看似简单的木头门。她满头大汗地坐到地上,胸口一股气堵着,差点忍不住又要放声大哭。
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 蓝晓呆坐了半天,才想起扶着墙慢慢起来。四肢酸软无力 , 不扶墙根本站不起来。这时候她才好好看清房间的样子。
这是一间非常古式的房屋 , 雕梁画栋 , 绮罗幔帐 , 估计只有在古装电影里才能看到。她慢慢向前走 , 房间很大 , 桌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卷珠帘,她掀开走进去。里面依然是一间屋子 , 布置精致不比刚才那一间逊色。
蓝晓走着突然绊了一下,她一转眼,看到本该摆放床的地方放了一口棺材 , 透明的棺材。她却没有害怕,千年老妖怪都见过了,怎么还能被一口棺材吓到。而且,折扣棺材里还躺着一个美人。
一个身穿白衣,乌发如云的美人。
只是那张脸……蓝晓握住胸口,和她一样!
蓝晓尽管不害怕,这时也不免有些发怵了,在棺材里看见自己,任谁都没法平静。她走进几步,女人的脸看的更清楚 , 不是寻常人说的七八分像,是十足十的像 , 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她呼吸急促 , 慢慢伸手想去摸棺材的盖子。
“你还是来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蓝晓惊得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