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微微攥起双拳,有生以来 , 他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竭力克制着,缓缓道:“到底想怎么样?”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呢 , 漂亮男人。”白衣女子的声音很轻 , 却似有无穷的魔力 , 穿透窗户 , 清晰地传入白夜耳中。“可惜 ,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她挥了挥雪白的袖子,娇媚的笑着 , 如同来时一样突兀,消失得无声无息。
白夜收回视线,拉上窗帘 , 慢慢退回了床边。蓝晓的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在挣扎着什么,睡梦中亦是不安稳。白夜凝视着她,伸手探入枕下摸出了导梦符。看着上面淡淡的血迹,心里有着丝丝的心痛和无力。
似乎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朦朦胧胧间,蓝晓耳边听见了十分柔美的音乐声,像是驰骋在田野中的徐徐清风,在心间吹拂回旋 , 惬意舒适,又带着说不尽的温柔。
心底的郁结也随之淡淡地飘散。意识中一双冰凉的手正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她的眼睛努力撑开一条缝 , 又迅速合了上去。
耳边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蓝晓心里有些奇怪 , 但是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发丝被轻轻划到耳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还累么?”
可能因为是躺久了 , 蓝晓感到背脊发酸 , 想要换个姿势却发现身体灌了铅一样沉重 , 于是只得无奈地问道:“印度好玩么,白夜?”
白夜伸指在蓝晓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刮了一下:“睁开眼睛 , 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蓝晓嗫嚅着:“我睁不开。”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蓝晓挪动了一下身体,有些不情愿地试了试 , 这次很轻易地就睁开了,那些始终附着的压力突然一丝也找不见了。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白夜坐在床沿 , 身上的衬衣在阳光的笼罩下有些刺眼,服帖地包裹着他清瘦的身体。
“怎么样?”见蓝晓一直盯着他,白夜有些好笑地问。
蓝晓扭过头:“还以为你会变成黑炭。”
白夜笑起来:“我倒是想呢,不过商黎天天把我关在屋子里,我就是想晒也晒不到。”
商黎,就是他的那个朋友么?
“我想坐起来,可以么?”虽然现在可以说话可以眨眼,但蓝晓觉得身体依旧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现在还不行,你要是想坐起来我可以帮你。”
蓝晓看了看他,轻轻道:“算了。”
白夜笑了笑 , 双手握住蓝晓的双肩,一把将她的上身扶了起来。蓝晓惊呼一声 , 白夜已经摆好枕头 , 将她的背轻轻靠了上去。双手依旧握着她的双肩 , 白夜的几缕发丝垂到蓝晓的脸上 , 使她脸上感到一阵阵的酥痒。
“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跟我说说。”
“总监没告诉你吗?”
“他除了对我摆出一张臭脸 , 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
蓝晓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 把这几天她所看见、听见的东西,捡着重要的迅速说了一遍。白夜绝对是个好的听众 , 他不会冒失地打断你,却会在最恰当的时候插入几句最关键的问话,简明扼要 , 却又将问题的重点掐的正正好好,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等蓝晓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才从沉默中抬起头,对着蓝晓笑道:“你知道你看见的是什么吗?”
蓝晓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段故事。”
白夜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真是精辟的总结!”
蓝晓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夜笑道:“你还说漏了一个。”
“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总结得很全面了。
“一对宝剑。”
经白夜这一提醒,蓝晓算是想起来了,自己刚刚确实没有说到这个。倒不是她真的忘了,而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看史书么,有没有看到《战国策》、《吴越春秋》这两本?”
“《战国策》我看过 , 不过还没看完。”
“其中有一篇《齐策五》看了吗?”
蓝晓摇摇头。
“《搜神记》呢?”白夜继续问道。
这次蓝晓点了点头:“这个我看过。” 因为刚看不久,印象还比较深。
“那你应该对干将莫邪这两个名字不陌生。”
“啊 , 我知道 , 这是由一对名叫干将莫邪的夫妇铸造的绝世名剑。可是这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白夜笑了笑 , 讲述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 , 有一对非常相爱的情侣 , 他们青梅竹马 , 琴瑟和谐,感情如同天上的星月般密不可分。但是男子家境贫寒 , 而女子却是出身名门,就跟所有封建礼教下的爱情悲剧一样,他们的事情遭到了女方家中的强烈反对 , 女子的父亲甚至将她锁在了家里。女子万般无奈之下,通过贴身婢女传话给男子,告知他自己家中有一把传世的莫邪宝剑,父亲甚爱之,一心想找到与莫邪配对的干将剑。若是男子可以找到,把干将剑作为聘礼,父亲定然会同意。男子得知,不辞劳苦,跋山涉水 , 终于在一处山谷找到了干将宝剑。然而就在他带着剑回去的前一晚,一伙凶神恶煞的盗贼夺走了剑。第二天 , 便传出一位有名的纨绔子弟带着干将上女子家求亲的事情。男子万念俱灰 , 女子也是肝肠寸断 , 竟然在成亲的晚上举起莫邪宝剑含恨自刎。随后赶到的男子见此情状 , 心中怨念陡升 , 竟一把抓起摆在堂上的干将剑大开了杀戒。最后也横剑自尽。
干将莫邪乃是上古神器 , 千百年来吸收日月精华,便也有了自己的灵气。这一对爱侣的阴魂便附在剑身上 , 随着宝剑经历了人世百年的沧桑。同时也因为宝剑灵气的护持,他们的魂魄才得以千年而不散。只是后来的岁月里,两把剑却又阴错阳差地再度分开 , 也因此男子的怨气越来越重,最终堕入魔道。
白夜口才甚好,娓娓道来,听得蓝晓眼泪汪汪。她还要再问后面的故事怎么样了,白夜突然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蓝晓见他神色古怪,不由问道:“你看什么?”白夜依然一动不动,脸色越发紧绷。
蓝晓终于发现,白夜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
蓝晓顿时流了一背的汗 , 她的身后,有什么?
白夜突然跳起来,一把将蓝晓从床上抱起 , 滑到了门边。蓝晓终于看清 , 在床头那一边的墙上 , 已经淌满了黑色的液体。
白夜立刻伸手去开门 , 可是已经晚了 , 门上在瞬间布满了黑色液体 , 冒着滚滚的气泡。地面上也很快渗出液体,没多久他们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本来明亮的房间骤然暗了下来。白夜一手抱紧蓝晓 , 另一手在身前一划,一道蓝光迅速从手心出现,形成一道蓝色屏障挡在两人身前。
从这些液体里缓缓拱出一个人形 , 竟是一个苍白的黑衣男子,蓝晓一瞬间与黑衣男人的眼睛对视在一起,立刻感到浓重的寒气从心底往外冒,从每一寸肌肤下渗透出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人的眼睛。再无情冷血的人,也会有温情的一面。而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感情,似乎所有的七情六欲都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了。只余残忍和杀戮。
没有任何征兆地,黑衣男人突然举起手中的长剑劈头向着他们砍来!
白夜将蓝晓放下:“站在这里不要动!”话刚说完,他一纵身跳出了蓝光的范围。白夜尚未站稳,就受到了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击。他侧过脸,剑锋贴着他的发尾扫了过去。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 , 一道轻盈的黑影穿透那些液体冲了进来,重重地撞在白夜身上 , 渺渺一直守在门外 , 此时发现情况危急便闯了进来 , 它虽然身体瘦小 , 但这一冲之力却也不可小觑。白夜冷不防被撞得身形急变 , 避过了黑衣男人的攻击。他眼疾手快地在落地前伸出手 , 用力一撑,稳稳站立住了。手上却沾满了那种浓黑色的液体 , 乌黑乌黑的,像在墨水里泡过,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他摸了摸渺渺 , 轻轻一笑:“谢谢你了,老伙计。”
话刚刚说完,黑衣男人的攻击转眼又至。剑光闪亮,仿如漫天月华散下,清冽冷然,但深藏重重杀机。白夜不敢硬接,生生躲了过去。渺渺紧紧跟上,却在半途中突然转道,张开利齿咬向那个男人!黑衣男人霎时变转方向 , 明显不愿意与渺渺正面交锋。
此刻若是有承影剑在,白夜必定不会如此被动 , 即便不能取胜 , 至少也能控制一下局面。然而承影剑现却是放在办公室里 , 他现在连这扇门都出不了 , 无奈只能赤手空拳地打 , 所以尽管白夜有渺渺助阵 , 依然是力不能抵,节节败退。
蓝晓站在一旁忧心如焚 , 但她心思聪慧,知道此时也不能出去,如果出去 , 只怕会给白夜带来更大的不利。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红光贴着墙边飞了出来,直直地停在了白夜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