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然而立,也不知过了多久 , 大厅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 惠贵妃慵懒的坐于榻上,“既是要做熙儿的女人 , 便从学跪开始吧,依朵 , 本宫乏了 , 去午睡一会儿 , 待醒了 , 让她起来进来服侍吧。”
那悦耳动听的女声,宛如天簌,可是 , 落在夕雅的耳中,却是一种折磨 , 徐徐的跪下,却在双膝触到地板上的冰凉之时明白了,惠贵妃这一睡,也许,就会睡到夜幕降临,这宫中女子的命运不是狠便是贱,而她此刻是贱,惠贵妃便是狠了。
静静的跪着,荣华宫静得仿佛连掉根针都能感觉到似的 , 所经的人皆是无声无息,只怕 , 扰了贵妃娘娘的好眠。
若是平时 , 这样的一跪也无碍 , 她也不怕,可是今日 , 过了午天色便阴沉了下来,很快就下起了雨 , 雨声淅沥 , 惹她簌簌发抖 , 冷 , 无边的冷意袭来,仿佛就是五年前的那一天,她浑身是水 , 被浸猪笼,不住的颤抖着 , 灵魂仿佛飞出体外一样,夕雅的心也绽开了无尽的慌乱,似乎,就要死去了一般。
不,即便是死,也要找回一双儿女。
不然,她不甘。
天色,越来越暗了,夜幕悄然而来 , 惠贵妃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亦或是她早就已经醒了 , 此刻 , 只是安坐于床榻之前等待她的灰飞烟灭。
呵 , 燕非熙根本不想娶她,他不爱她。
她该走了 , 真的该走了。
又是何苦要受惠贵妃的气呢?
他们,谁都不是她的亲人 , 她的亲人 , 只有伊邪和伊舞 , 即使是生她的父母 , 亦也不是。
行将起身,却在动了一动之后才发现,她现在 , 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的,每一次的雨中 , 她都宛若死人。
“依朵,人呢?怎么不进来服侍本宫梳洗?”
“云夕雅,娘娘起了,你去服侍吧。”
先是寝房里惠贵妃的声音,再是依朵的传唤,她,却真的无能为力了,身子,仿佛不是她的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人呢?死了不成?”
“娘娘 , 她还跪着呢,一动不动。”
“傻了不成?这可怎么是好?依朵 , 你给她灌些辣椒水 , 让她清醒些。”惠贵妃温柔至极的一笑间 , 却是最无情的言语,敢离间她两个儿子的感情 , 这云夕雅就该死。
热辣的味道呛来,夕雅想要抬首 , 身子却骤然一歪 , “嘭”然倒地 , 蜷缩着 , 瑟瑟发抖。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带着无尽的哀戚 , 在缓缓的吞噬着她的灵魂。
“非墨,你要去哪儿?”雨越下越大 , 书房里正看着书的燕非墨突的身体也是一颤,倏的站起,猛然想起谷底那个在雨中脸色如鬼魅般苍白的女子,心,越发的不安了。
“梦香,夜深了,你回去睡吧。”而他,要入一次宫,不然 , 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非墨,你怎么了?”
燕非墨身形一飘,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眸中 , 让白梦香捶胸顿足 , 不管她用了多少的心 , 这男人的心都不在她的身上,似乎 ,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牵系着他的心,便是,那个野女人吗?
“爷 , 蓑衣。”眼看着他出来书房 , 温康了然的将早就备好的蓑衣抛给燕非墨 , 身体一旋 , 蓑衣便已穿戴整齐,燕非墨狂奔在雨雾中,直奔皇宫 , 直奔荣华宫。
呛。
辣。
夕雅的脸上满是泪水,那是被辣的 , 可,一碗碗的辣椒水还在不住的端过来,还在不住的被灌入她的口中。
若不是她此刻不能动,她早就飞身而起要了那女人的命,管她是谁人的母妃呢。
可是现在,她动不了。
雨还在下,绵延着无尽的寒烟凄冷。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咬牙,她是云夕雅,除此以外 , 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她还是不说话。”
“依朵,上个月莲公公服下的那味药可还有吗?”
“娘娘……”依朵脸色倏变 , 她记得的 , 那是青散灵。
“有还是没有?”
“有……有……”颤着声音回答完毕 , 依朵怜惜的扫了一眼此时还躺在地板上簌簌发抖的云夕雅,如今 , 谁也救不了这女人了。
“拿来,喂她服了 , 也让这世上少一个红颜祸水。”
药来了 , 竟是泛着绵绵的清香 , “云夕雅 , 告诉本宫,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紧咬着牙关,她能说什么呢?原来这世上,只有自己才会爱惜自己 , 别人,只是巴不得她身死 , 轻轻闭上了眼睛,除了孩子们,她也没有放不下的了,如今,总也是见过了孩子们,她死也无憾了,“你这女人,娘娘问了,你便说。”惠贵妃虽然狠毒 , 不过,对于行之将死的人的愿望向来都是能做便会替其做了的 , 所以 , 依朵便忍不住的想劝夕雅说出来。
感激的瞟了一眼依朵 , 夕雅淡淡道:“水葬,闽江。”或者 , 再死一次,再重生一次 , 只是再若给她来生 , 她再不会叫云夕雅 , 这名字 , 就是一个魔咒,让她生死两不知。
药碗递到了唇边,紧扣着她的下颌 , 墨色的药汁便被迅捷的送入她的喉中,苦涩难当。
“住手。”门前 , 飘来一抹白影,下意识的一击,袭退了那逼她喝药的宫女,可那一碗药,却已尽数的落入了她的腹中,悠然的闭上眸子,她轻笑出声,“燕非墨,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