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寝宫门前的两位侍卫,见到叶日星气冲冲地大步走来 , 立即阻挡。
叶日星简直怒火中烧 , 厉声嚷道:“狗奴才 , 好大的胆子,敢阻挡本王的去路!”
“皇上有命,龙体欠安 , 任何人都不得进宫打扰!”侍卫郑重其事地回应。
“难道连本王也不认得吗?还敢阻挡!”叶日星越发气愤。
“回曜王殿下 , 皇上有命 ,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侍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堂堂的曜王,要见自己的父皇,却都被拒之门外 , 让人听到,岂不觉得可笑至极!”叶日星带着嘲讽的语气。
“皇命难违,奴才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曜王殿下恕罪!”侍卫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紧随而来的张公公好言相劝:“曜王殿下 , 可是亲眼所见 , 奴才方才没有半句虚言,皇上下了命,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叶日星不满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不屑的语气道:“本王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儿子看望父亲,还轮不到外人在这儿指手划脚吧!”
张公公极力劝说:“曜王殿下还请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本王倒要看看,谁挡得了本王的去路!”叶日星的神情决绝,话音未落,一个快步上前,一掌将守门左边的侍卫击倒,还未等右边的侍卫来得及出手 , 已经快速地将寝宫禁闭的宫门推开,大步地朝寝宫内冲了进来。
寝宫内的宫女和太监见叶日星这般横冲直撞地进来 , 想必是出了何等大事 , 可皇上依旧卧在龙榻上 , 生怕打扰了皇上休息,一时间 , 也不知道是该上前阻止 , 还是该上前请安。
张公公万万没有想到 , 叶日星会如此冲动行事,全然不把皇命放在眼里,尽管自己清楚他一向嚣张跋扈 , 在他的气头上相劝,怕是如同对牛弹琴,如果自己袖手旁观,又怕日后落下何种不是 , 就当是看一出热闹的好戏 , 自己也要假惺惺地上前做做样子,忙焦急地叫道:“曜王殿下,曜王殿下,莫要冲动,一旦铸成大错,后悔莫及啊!
叶日星全然不顾宫女的阻拦,还有身后张公公的劝说,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直至看到躺在龙榻上的皇上,这才停驻了脚步 , 看着皇上瘫软地躺在龙榻上,甚是憔悴的样子 , 一时间竟语塞。眼前的老者 , 似乎已不是印象里那位无所不能英姿飒爽的父皇 , 他老了,甚至已经是衰弱 , 他不应该是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 他的衰弱一定是逐渐的 , 好像这些年来,自己从未真心真意地关心过他,“父皇”这个词语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博爱 , 对于自己而言,早已疏远得只剩下称谓。心里骤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皇上的衰弱预示着这一朝正走向衰弱,新旧掌权者交替 , 朝廷上下必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 可如今的景明太子年纪尚幼,恐怕还撑不起掌管江山社稷的重任,而且自从自己被封王后,很多人恐怕对于这个王位都是虎视眈眈,其他封王的皇叔父和皇兄第都未留于京城,一旦有动荡,怕自己也是孤立无援。心里非常清楚,从小皇后都不是很喜欢自己,母亲的家世不比皇后的家世相差 , 皇后对自己的敌意十分强烈,怕是担心自己觊觎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皇上觉察到响动 , 不禁慢慢地睁开微闭的双眼,少气无力地念道:“是日星……”
叶日星听到这一声“日星” , 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 立刻快步上前,低声地回应:“父皇,儿臣在!”
“这是怎么了 , 一脸凶神恶煞 , 没有一点儿王爷的样子!”皇上关心地询问。
“儿臣是担心父皇龙体!”叶日星刻意伪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 将方才的嚣张气焰收敛起来。
“来,到父皇的身边来!”皇上微微地抬起手臂。
叶日星顿了顿,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阵酸楚 , 忙来到龙榻旁边坐下,紧紧地握住皇上伸出的手,在自己的印象里,这样温馨地坐在皇上的身边 ,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皇上的手似乎不是自己记忆中那样的温暖,但这久违的父亲关爱,竟令自己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只是弱弱地念道:“父皇……”
“这么一转眼,日星都长成大男人了,还这般英俊潇洒,像极了你皇爷爷当年的样子,朕甚是高兴啊!”皇上的语气十分感慨。
“难道,儿臣不像父皇当年吗?”叶日星脱口而出。
“朕当年可没有这般的英气!”皇上不禁淡淡一笑。
“父皇始终觉得儿臣不像您,是吗?”叶日星有些委屈。
“日星比朕出色很多!”
“再如何出色 , 又能怎样,大容朝的皇储只有一个人!”
“日星在父皇的心中是最优秀的,文韬武略在皇子之中都是最出色的 , 不止是朕自己这样认为 , 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皇上的语气肯定。
“父皇莫要安慰儿臣了 , 儿臣自己的心里也清楚,即使自己再优秀 , 样样才华超越其他皇子 , 那又如何 , 父皇在意过吗?父皇的眼中恐怕只有太子叶朝晖,虽然他各方面不及儿臣,即使他犯了错也是好的!”叶日星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忿。
“不知道日星有没有听过民间流传的一个故事?”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有一位男子 , 家徒四壁,他在自家门口的一片空地上种植了蔬菜,种类不多,一年四季 , 他和家人从来不愁吃到新鲜的蔬菜 , 他和家人的身体都非常康健,孩子也茁壮成长,一家人生活的其乐融融。有一天,同村搬走的一个邻居回来探访,自从搬迁到另一处,便开始种植水果,一开始只是为了家里人吃,后来种的得心应手,结的果实越来越多 , 全家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思前想后 , 决定把吃不完的水果拿到集市上去卖 , 几年下来 , 还发了笔小财。于是男子动了心,觉得自己种蔬菜也这么好 , 种水果必定也会很好 , 将来自己同样可以拿去卖钱 , 也许还能发财,立即决定将自己种的那片蔬菜全部清除,种上了水果 , 从此全家人再也没有新鲜的蔬菜吃,足足等了数月,得到的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因为种下的种子没有结出茂盛的果实 , 一个个非常小 , 口感十分差,别说拿出去卖了,自己也觉得很不好吃,到头来发财的美梦也没有做成,连一家人基本的蔬菜也没有了……”皇上的话音未落,便突然咳了起来。
“父皇别说了,保重龙体!”叶日星轻轻地抚了抚皇上的后背。
“嫌父皇唠叨?”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还不至于傻到听不明白父皇这故事的含义!”
“日星知道父皇小时候希望自己长大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吗?”
“父皇觉得如今的生活不合心意吗?”
“当时,年纪还小,整日看着你皇爷爷为国事操心费神 , 看着后宫的那些女人为地位明争暗斗,看着皇兄皇弟为权利机关算尽 , 倒宁愿自己是一个旁观者。曾经想过 , 如果不做皇上 , 只是一介百姓,甚至都不必留在京城 , 可以不必肩负社稷重担 , 寻觅一位心爱之人 , 余生与其暮暮朝朝,为她亲手种下心爱的花,用自己挚爱的画笔 , 将彼此的一生填满幸福的笔墨!”皇上满脸幸福的微笑,眼神中的向往之情难以言表。
叶日星听着皇上娓娓道来的幸福画面,竟不知为何会不由得想起一个女人,可惜这个女人恰恰不是自己王府中的几位夫人 , 而这个女人此时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 一阵酸楚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日星,怎么不讲话?”皇上发现叶日星的神情变得有些沮丧。
“没什么……”叶日星的耳边依旧回旋的是皇上方才的话语。
“父皇何尝不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过得好,把能给予的都给予,可是容朝只能有一个掌权者,权利是不能分化的,不可以让容朝百年的基业在父皇的手里有任何闪失!”皇上的情绪有些激动。
“儿臣到底哪一点儿比不上叶朝晖,父皇当年不是最疼爱母妃的,得知母妃产下日星,也是欣喜若狂!”叶日星许久压抑在心中的不甘令自己的情绪激动起来。
“父皇不能毁了容朝 , 不然怕是来日,无颜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皇上的态度严肃。
叶日星突然灵机一动 , 忙问:“父皇龙体欠安 , 多日都未能上朝 , 儿臣今日特来探望,没有想到竟遭到重重阻碍 , 得以见到龙颜 , 原来这般憔悴 , 想必这些日子以来,父皇并未有精神处理朝政!”
皇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应:“自从静影突然离世,玲珑又生死难卜 , 朕一病不起,这些日子连床榻都下不得!”
叶日星一听,忽然大声地冷冷一笑,“恐怕这容朝很快就不是我们叶家的天下了!”
皇上顿时把脸一板,呵斥道:“日星,休得胡言乱语!”
“那儿臣问父皇,还请父皇如实回答 , 这些日子以来的奏折为何昨日突然批阅了多数?”叶日星的语气咄咄逼人。
“奏折……”皇上一时语塞 , 没有想到叶日星的嗅觉如此敏锐,皇后不过刚刚接手奏折批阅,他竟可以这般迅速地觉察到蛛丝马迹。
“父皇……”叶日星刻意加强了语气。
“奏折,是朕亲自批阅,修养了多日,昨日精神方才有些好转,唯恐多日来奏折积压数量过多,便决定先批阅一些!”皇上有意伪装得十分淡定。
“父皇的话语未免有些牵强!”叶日星的语气带着挑衅。
“日星是想多了!”皇上的态度依旧淡定。
“父皇到底在维护何人,这般有心?”叶日星越说越气 , 猛然站起身来,隐约意识到寝宫内的侧厅有响动 , 知道这个侧厅也算得上是皇上的一个书房 , 政务繁重之时 , 皇上有时会在此处理,也许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的这扇门之后。突然间心里想象出很多种推开这扇门之后看到的画面 , 也可以想象出最坏的后果 , 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自己一定要推开这扇门 , 看个究竟,不管得到的是何种结果。
“日星……”皇上发觉叶日星的神情有些异常,了解他的冲动脾气 , 猜想他是何事都做得出来。
叶日星顿了顿,看着皇上,一脸决然的表情,大步地朝着侧厅走去。
皇上顿时大惊失色 , 使出全身的力气,提高了声调叫道:“日星……”
张公公也意识到情况不妙 , 忙追上前去,惊慌地喊:“曜王殿下,这是要做何?您消消气,莫急,莫急……”
“你这狗奴才,给本王滚一边去!”叶日星愤怒地瞟了张公公一眼,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来到侧厅门前,毫不犹豫地将门推开。
侧厅内,皇后稳如泰山地坐在书桌后面 , 怕是早已听到寝宫内皇上与叶日星之间的对话,手中的毛笔已经放在了书桌上 , 看到叶日星气势汹汹地进来 , 毫不慌乱地对视过去 , 看到他那犀利的目光。
叶日星狠狠地瞪着皇后,目光立刻转移到了书桌上面 , 以为臣多年的经验不难辨别 , 她面前摊开的一份和旁边堆放的数份一定是朝臣的奏折 , 她手边放下的毛笔上似乎墨汁还未干涩,刻意提高了声调道:“父皇龙体欠安,母后不在一旁侍候,在这里作何?”
皇后不屑地笑了笑 , 回应:“皇上早有口谕,龙体欠安,任何人不得干扰修养,曜王又如何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叶日星不禁冷笑一声,一步接着一步 , 朝着书桌的方向走去 , 口中念道:“本王就是要来看个究竟,到底真的是父皇的口谕,还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一手遮天,试图独揽朝政,如若再晚一步的话,恐怕这曜王之位明日是否还能坐得了,这叶家的天下明日是否要改为他姓了!”
皇后深知叶日星生性冲动,如果一旦靠近自己,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举 , 自己若是与王爷在皇上的寝宫,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前发生冲突 , 传了出去 , 简直令世人耻笑 , 忙高声地阻止:“曜王,莫要再靠近 , 到底有何事如此紧急,非要在皇上的寝宫辩个明白吗?”
叶日星清楚 , 并不能与皇后发生正面冲突 , 而且是在皇上的寝宫之中,当着皇上的面前,立刻驻了步 , 可是书桌上那叠叠的奏折似乎始终在提醒着自己,那是最高掌权者才可以拥有的权利,还是不甘心,厉声道:“本王只是想看看 , 母后面前的书桌上面是何物 , 儿臣愚钝,对于政事不精通,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应该是女人家能够干涉的!”
“曜王是在质问本宫吗?”皇后毫不示弱。
“儿臣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母后莫要强加罪过给儿臣!”叶日星刻意回避与皇后的正面冲突,”儿臣不过是想要将心中的疑惑问个明白而已!”
皇后不禁摇了摇头,带着感慨的语气说:“有些事,未必要弄个明明白白,这不是给自己平添烦恼嘛!”
“如果儿臣不能问个明白,积压在心头,怕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寝……”叶日星的话音未落 , 不由得又迈出了脚下的步子。
皇后见叶日星有意继续前行,立刻高声地叫道:“来人啊!”
两位侍卫匆匆地冲了进来,叶日星不禁瞪大双眼 , 注视着皇后 , 没有料到她真的会不留一丝情面。
皇后郑重地念道:“皇上口谕 , 任何人一律不得入寝宫,曜王殿下执意抗旨,速将曜王殿下拿下!”
“母后 , 这是先下手为强吗?”叶日星轻蔑地笑道。
“这是皇上之意 , 皇命难违 , 本宫也很为难!”皇后将自己的坚决态度找以合理的原由。
两位侍卫快步来到叶日星的身后,一位架住他的左臂,一架住他的右臂。
叶日星猛地将两位侍卫架住自己的手臂甩开 , 很显然此时的情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太过强硬辩解,也没有任何优势,不忿地嚷道:“狗奴才 , 快放开本王 , 本王四肢安健,自己可以走!”
皇后没有再出声,料到叶日星不敢太过放肆,侍卫也不再动手,跟随在叶日星的身后,出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