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场沉默下来了的相府小审,因为四夫人一句“雨大了 , 我要回去看看院子里的那几盆花”而结束 , 谁都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 , 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四夫人走前看了齐倾墨一眼 , 齐倾墨收到后默然了一会儿,站在走廊上等雨停了 , 才带着鹊应慢悠悠往四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小姐 , 刚才大小姐她……”鹊应仍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刚才齐倾人走的时候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齐倾墨生吞活剐 , 比起往日里来更加憎恶凶狠,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冲上来对着齐倾墨发难,而是学会了隐忍。
齐倾墨看着雨水洗过后的天空格外纯净 , 下午时分的安逸与慵懒透着舒适 ,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叹息一声,这一次没能把齐倾人彻底打入地狱,以后只怕更不得安宁了啊:“她能奈我何?”
“我只怕三公子和五公子都会帮着她 , 小姐你是知道的,三公子和五公子一向对大小姐多有偏爱。”鹊应很是担心,齐铭跟齐宇这时候回来,正好给齐倾人撑起了腰杆,那岂不是小姐又要陷入麻烦里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大可来试试。”齐倾墨摘了朵刚经过了大雨的蔷薇花,艳丽的红色花瓣在她指间慢慢转开,齐铭跟齐定跟她注定是死对头,正面相对只是迟早问题罢了。
一路慢慢逛着 , 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四夫人的院子,那株茂盛的榕树滴着雨水 , 溅开了地上的一滩滩水迹 , 齐倾墨拦下鹊应的步子 , 听着从屋子里传来的一个声音:“母亲 , 你为何跟那个齐倾墨走得那么近?”说话的人却是齐铭,听着声音他似乎很不满。
“这么大的人 , 说话做事还是这么急燥。”四夫人略有不悦的轻声责备一声。
“我能不急吗?母亲你以前成天不理外事 , 如今也不知道被齐倾墨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 把你迷得团团转的,今天居然替她说话。”齐铭看来是根本不知道四夫人的厉害之处,一心以为四夫人真是个尘世之外的人了。
鹊应这些日子跟着齐倾墨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场面 ,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内向怕事的小侍女了 , 这会儿听着齐铭在背后这样辱骂齐倾墨,气得就要上去跟他理论,齐倾墨却比了根手指在唇边 , 示意她不要出声。
看着齐倾墨唇边略带狡黠的笑容,鹊应心里才平衡了一些,却仍免不了嘟囔:三公子怎么也是个相府公子,怎么却在背后说人是非?
果然未过多久,里面就传出了四夫人的话:“哦,你在外面这些年连孝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就这么跟我说话?”她的声音依然平平,就跟平时说话一样,不带一些气势或威严。
“母亲别生气,三哥只是一时心急说了话,但母亲为何要偏袒齐倾墨呢?”齐宇连忙出来打圆场 , 只是最后仍免不了把话题绕回到齐倾墨的身上。
“我做事何时轮到你们两个指手画脚了?”四夫人平稳的声音淡淡说过,根本不正面解答齐宇他们的疑惑。
齐倾墨在外面听了半天 , 也觉得听不出什么味儿来了 , 四夫人这明显就是不乐意跟她两个儿子说点心里话 , 这样的娘亲倒还真是少见得很 , 便带了鹊应走到门前,叩了两下房扉。
“七小姐。”李婆婆站在门口第一个看见她 , 行了个礼领了她进去。
谢过李婆婆 , 齐倾墨进去看了两个哥哥一眼 , 对四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四娘。”
“我与倾墨有话要说,你们一路上回来也没好生歇息,就先回去休息去吧。”四夫人看来是打心眼里不想跟齐铭和齐宇再说什么了 , 直接下了逐客令。
齐宇看了看齐倾墨 , 眼中的狐疑越发浓厚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跟齐铭退出了四夫人的屋子。
齐倾墨等他们走远了,才看着四夫人说道:“四娘叫我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去找柳安之了吧?”四夫人问。
“四娘的耳朵够长的。”前两个时辰才从柳安之那里回来 , 四夫人就得到了消息,看来这位四夫人对自己的确是十分上心。
“你不必奇怪,是宣摇国君告诉我的。”四夫人也不在意齐倾墨话里的暗讽,仍自说:“柳安之他跟你说了什么?”
“瑾诺告诉你我去过柳安之医馆,就没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吗?”齐倾墨有点厌烦跟四夫人一直兜圈子了,说话也不再客气,对瑾诺更是直呼其名讳。
“他说那镯子会害死你,你信吗?”四夫人永远不会发脾气,始终语调平缓。
齐倾墨心底里像是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挠得她很想知道答案与真相 , 可是理智告诉她如果知道了,将会是一场灾难 , 不明白为什么 , 她对柳安之的话十分相信。不为别的 , 只为萧天离 , 还有瑾诺都有利用她的理由,而柳安之没有 , 也只有柳安之不希望她跟凤血环有何接触。
“我信 , 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得到 , 如果四娘你找我来还是说这些的话,那倾墨就先告辞了。”说完齐倾墨转身欲走,这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也不能令她静心了。
可是四夫人的话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僵硬了她的后背:“如果凤血环是你娘的遗物呢?”
“你说什么?”齐倾墨身子未动 , 但脸色已有些不同 , 对于娘亲,一直是一个迷,她模糊的记忆里都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子 , 听人说在她两岁的时候,娘亲就已经去了,所以她对这个不曾有过太多回忆的娘亲多幻想。
也会想着,如果有娘在,她以前是不是不用受那么多罪吃那么多苦,累了倦了也有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凤血环是你娘亲交给我的,让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这样你也不肯收下凤血环吗?”四夫人又从袖子拿出那只红得像是要滴血的手镯,走过来递到齐倾墨面前,像是一旺流动的鲜血在她眼前静静淌着。
“我娘……怎么会把叫你把凤血环交给我?她跟凤血环是什么关系?”齐倾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 尽量不动声色。
“你娘是凤血环的上一任主人,这一任主人自然就只能是你了。”四夫人说得理所当然 , 却留给齐倾墨更多疑团 , 上一任主人?那就是说这镯子易主多人了 , 如果这镯子这么重要 , 那做为娘亲也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了屈身相府做人侍妾,还在正值茂盛的年华里早早就去了?
四夫人拿过齐倾人的手 , 将凤血环放在她掌心 , 这镯子着实古怪的很 , 齐倾墨一碰到它竟有一种十分熟悉并且舒服的感觉,似乎这真的天生就是她的物品一样,自己是天命所归的主人。
如血的镯子在她掌心淡淡泛着光 , 柔和温润 , 齐倾墨的耳边响着四夫人的话:“你就算不想知道它是什么来历,也不该辜负了你娘的一番心意,你娘是为你而死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倾墨终于忍不住问道。
同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 柳安之难过地说着:“它会害死你的,倾墨,千万不要接下它,千万不要!”
没有一个决定让齐倾墨思考这么久,那艳丽的镯子反着光像是某种诱惑,让人忍不住将它占为己有,可是柳安之的声音像狠狠纠缠在耳边,齐倾墨犹豫了。
齐倾墨托着镯子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鹊应在一边有些着急,打从心底里 , 她不希望小姐接下这个镯子,怎么看 , 这血汪汪的手镯都透着邪气。
沉默许久 , 齐倾墨看向四夫人:“你说我娘是为我而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四夫人再平稳的心境 , 也不由得要为齐倾墨叫一声好 ,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应该很乱,于是选择了先弄清楚另一件事 , 等静下心来或者知道更多事实后 , 再来权衡是否收下凤血镯。
这样冷静的心性 , 无怪乎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啊。
“你就不奇怪相府里为何没有老六吗?”四夫人开口却反问。
齐府七个子女,老大齐倾人,老二齐倾月 , 老三齐铭 , 老四齐倾水,老五齐宇,老七齐倾墨 , 独独没有老六,齐倾墨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排行老六的那个人,只偶尔听说是位小少年,失足落水夭折了。
对于相府里姚梦的手段她清楚得很,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有人对一个孩子下手,她多少能分辨得出来,可是那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曾细问,如今四夫人这样提起来 , 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故事可说了。
四夫人走到窗前,拿着剪刀修了两片君子兰枯掉的叶子 , 声音带着追忆的味道娓娓道来:“老六其实是你的哥哥 , 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 小时候长得可比你可爱多了 , 娃嘟嘟的跟个瓷娃娃似的,连我都忍不住很喜欢。”
齐倾墨忽然有一种预感 , 这个可爱的孩子跟自己有着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