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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菩萨瑾诺

第330章 菩萨瑾诺

   “倾墨,我好想你。”迷离失神的呢喃声咬在齐倾墨耳边。
  “我在这里 , 我也很想你。”齐倾墨扬着修长的脖子 , 白晢的脖子像极了优雅的天鹅 , 萧天离留恋于此不舍离开。
  月亮照在湖水上 , 平静的湖面像是一块宁静的美玉,有着它自带的温柔颜色。湖边一棵柳树格外繁茂 , 垂落的柳条一直伸进湖水里 , 随着一圈圈荡起的波纹起伏着 , 悄悄着越漂越远,像是怕惊忧那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
  重新把船翻了过来,萧天离捡起两人的衣服和毯子 , 用内力逼干了水份随意搭在两人身上 , 面朝星空躺在小舟里,时光仿似在这一刻静止住,岁月不会再走。
  齐倾墨侧身靠在萧天离胸口 ,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萧天离则玩弄着她披散在自己手臂上的长发,不时轻吻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或者捉弄一下她觉得害羞的地方,齐倾墨或嗔或恼的娇喝声在他听来都是最美妙的仙乐。
  两人静静望着满天的繁星倒影在湖面上,而他们与这艘孤舟大有游曳在银河里的感觉,当真是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妙景。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萧天离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不管她是不是欺骗了自己 , 不管自己曾经过得多么痛苦,她还活着这件事 , 就足以原谅一切磨难。
  齐倾墨鼻头一酸 , 伸出手抚着萧天离的胸膛 , 有些令人绝望的事 , 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住齐倾墨的手,萧天离笑了笑 , 抱住齐倾墨的肩头 , 满是期待地问道:“我们的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取名字了吗?”
  齐倾墨便在瞬间惨白 , 连嘴唇都退去了血色,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萧天离 , 哆嗦的双唇说不出话来。
  萧天离好像明白了什么 , 脸上的笑容渐渐剥离,望着齐倾墨失去血色的脸庞,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了,孩子没了。”齐倾墨发抖的声音带着后悔与内疚细细弱弱地说到 , 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萧天离的脸。
  萧天离合上还要发问的双唇,孩子没了,最痛苦的人是齐倾墨,而且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他不能再问下去,因为那是齐倾墨的伤疤,轻易不能碰。
  抱住齐倾墨清瘦娇小的身体,轻抚着她光洁如丝的后背,低声安慰着:“没事的 , 媳妇儿没事的,你还在就比什么都好。”
  “有事 , 萧天离 , 有事啊 , 那是我们的孩子 , 可是我没有保住她,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 , 萧天离 , 我对不起你 ,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对不起。”齐倾墨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承载不住泪滴的眼睛里满是撕心裂肺的伤痛 , 那些积压得太久的痛苦骤然得到释放 , 悲伤的情绪像风暴从她心底往外肆掠着,快要击穿她本就孱弱的身体。
  齐倾墨头埋在他胸膛无法抬起来,压抑着的低低的呜咽声抽抽嗒嗒 , 滚烫的泪水流在萧天离胸口的肌肤上,灼得他遍体生疼。
  怎么可能真的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毫不难过呢?怎么能真的半点怨怪也没有呢?怎么可能不悲伤不痛苦?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前世她死而复活失去的是孩子,今生死里逃生,失去的还是无辜的腹中子,作为一个母亲,齐倾墨遭受的痛苦岂是常人能想象?
  只是她有苦不能言,并非她逞着坚强不肯说,而是无人可以讲。
  柳安之本就心怀愧意,怎么忍心再告诉他自己失子之心有多痛?让他跟着徒增痛苦吗?瑾诺在用尽全力替她打造一方无忧的世界,谁舍得去打破那方梦境般的天地,看瑾诺的煞费苦心毁在她一念之间?
  所以她谁都不能说 , 揣着满腔挣扎笑颜若春花,眼看着那些无形的刀子把她的心割裂得体无完肤 , 却不能也不敢动声色 , 装作若无其事释然豁达的模样。
  她的那些苦,又能对谁说?
  好在萧天离是懂她的 , 一眼便能看穿她的伪装 , 戳破她比纸还薄的笑颜,于是他会心疼。
  “没关系 , 媳妇儿 , 只要你还在别的我们都可以再重新争取 , 人在,就什么都还在。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早该带你离开的 , 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萧天离紧紧抱住齐倾墨 , 仿佛这样哭喊着对不起的齐倾墨下一秒便会消失,突然升起的恐惧让他有不祥的预感,这感觉让他有去年在雪地里听闻齐倾墨噩耗的同样感受 , 这简直让他怕得不敢面对。
  齐倾墨胸口像是被碾压着不能呼吸,紧紧靠在萧天离身上呼吸都觉得困难。
  萧天离抚着她的后背顺着气,呢喃的情话在她耳边,哄着她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萧天离轻声问道。
  埋首在萧天离胸前齐倾墨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身子微微一僵,然后轻轻摇头。
  “没有就好,以后我一步都不会离开你了,我们还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们看着他们长大 , 教他们读书写字,不难过了好不好?”萧天离像哄孩子一样哄劝着止不住泪的齐倾墨 , 一声温柔过一声 , 恨不得将齐倾墨融化在无边的柔情似水里。
  “……好。”沉默半顷的齐倾墨轻声应答 , 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 望着萧天离,勉力一笑:“我累了。”
  “睡吧 , 我守着你。”萧天离扶着她的肩膀抱着她缓缓睡下 ,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 , 眼角还带着泪。
  他双手几番辗转替她擦尽泪滴,紧拥佳人入怀,轻若羽毛热似烈火的亲吻烙铁般印记在她额头上 , 抬头他望着漫天星辰 , 目光深邃如谜。
  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 既然有多一次的机会,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了。哪怕前路尽是荆棘,他不在乎重开天地!
  一叶小舟摇摇晃晃悠悠,飘荡在分不清是粼粼湖水还是倒转星河里,安安静静悄悄,静好时光似梦来。
  “一个人喝酒岂不苦闷,不妨一起?”来人是柳安之,对邀为瑾诺,看地上的酒坛,他已经一个人喝了不少。
  瑾诺伸手 , 柳安之提着酒入座。
  无忧宫从来没有这么孤寂冷清过,这座被世人称作仙宫的琼楼玉宇 , 自打齐倾墨住进来之后 , 无忧宫便真的无忧无愁 , 仿佛只要她在这里 , 这里便是仙宫,无人世愁苦。
  那株凌月花依然开得很好 , 在月光下泛着柔柔的光 , 只是赏花人将不在 , 瑾诺举杯,与凌月花一敬。
  “你不是最讨厌做强迫齐倾墨的事情的?怎么这一次却引萧天离过去找到她?”柳安之自斟一杯酒,放在唇边却不喝。
  “因为这件事并没有强迫她 , 反而是她想做却不能做的。”瑾诺与他碰杯一笑 , 那样如清辉般的月光下,他笑起来像是自内而外的散发着柔光,似谪仙 , 如菩萨。
  “你说,她还会跟萧天离走吗?”柳安之抬着酒杯望着外面的月光如银似霜,神色寂寥。
  瑾诺已是第二杯:“人走不了,心却一直没离开过,柳安之,你着了道了,这么简单的事却想不明白。”
  柳安之自嘲一笑,放下那杯未动过的清酒:“我是着了道。但总比你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却无能为力来的好。我宁愿走火入魔,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事实 , 糊涂懵懂地她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问前路不问缘由 , 瞎了眼死了心地跟着 , 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不离开 , 管他萧天离在不在。我知道这是执念 , 可我不想醒。但是瑾诺,你不行 , 你比我聪明 , 你承担的也比我多 , 你注定只能远望,而不该守护。可是你已经在拿整个宣遥国做赌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 你都不能否认有齐倾墨的因素。瑾诺 , 真正着道的人是你。”
  杯酒手中停,瑾诺不敢抬头应,只有微颤着的手指泄露了天机。
  “瑾诺 , 你们三个都是聪明人,都比我聪明,可是你们在下一局拿天下苍生做赌注的豪棋,这一局若输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柳安之起身拂袖而去,一袭白衣在月光下,从始自终,世间唯他出尘不染。
  那时与齐倾墨初识在神医馆的傲气神医柳安之,那个一脸冷气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柳安之 , 跟着齐倾墨辗转三国浪迹天下的柳安之,唯一不曾变过的是他永远用最单纯的眼光去看这复杂的世界。
  人若不贪心 , 便容易满足。柳安之不在乎天下归于谁手 , 也不在乎齐倾墨最后跟谁结百年之好 , 他只想在她身后守护着 , 正如她是圣女,他是守护者 , 不离一步 , 以命挡灾 , 他死,她都不能死。
  这就是柳安之的全部,可怜的全部。
  瑾诺弃杯执壶 , 酒水清亮入喉。
  他知道 , 出了无忧宫往宫外左边那边街走三里路,会到双鸳湖,湖上有一只小船 , 船上有他以前替齐倾墨备下的薄毯,薄毯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心底里的爱人。
  瑾诺怎么会没有私心,她恨不得齐倾墨永远不要记起萧天离,真的不想见萧天离。可是她眉间的愁眼里的忧,她为他担心为他着急的一举一动,瑾诺都一丝不落看在眼中。她放不下萧天离,不管萧天离负她多少回 , 伤她几百次,她始终放不下。
  他想把齐倾墨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 编织一场盛世华章的梦境 , 没有灾难没有痛苦 , 可那是齐倾墨啊 , 一只应该浴火展翅的凤凰怎么能变成金丝雀?不管他用尽多少力气,始终是留不住。
  留不住 , 倒不如放手吧。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 , 他知道这场脆弱的谎话再也编不下去 , 以骗不了齐倾墨,更骗不过自己。他只好亲手戳破这一场美如梦幻的泡沫,看它们裂碎在半空 , 缤纷热烈 , 残酷欢喜,流血庆祝。
  温润如玉的瑾诺啊,他的笑容依然那般温暖慈悲 , 怜悯的眼神依然让人觉得亲切可靠,那一尊玉菩萨,始终含笑看着世人,谁都可以依赖他,谁都可以伤害他,他笑着宽容着接纳着一切,认真地做着最年轻的国主,保护着这一片最富饶的土地,最善良的子民 , 他是瑾诺啊,人们便觉得他不该有其它的模样。
  他只能是瑾诺的模样。
  你看当风拂开他脸上的笑容时 , 才能看清他笑容之下的悲伤面孔来。
  他不是真的菩萨 , 他当然有喜怒哀乐 , 他会难过 , 会伤心,会痛苦 , 只是他所有的情绪都用微笑来表达。
  这是才是瑾诺 , 人们看不见的瑾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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