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们!”聂启峰挥舞着那软质吊瓶,疯狂嘶吼着,“你们都出去!滚出去!”
“启峰……”
“你也出去!”聂启峰没有给他妈妈留一点面子 , 他几乎是野兽一样吼着,“你们不给我见心若,我就死给你们看!”
“心若,心若?你的心里只有一个心若吗?你还有我这个妈妈吗?”周淑云也忍不住了,朝着他喊道,“你整天念着心若,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对她好点?”
一句话让聂启峰崩溃 , 他哭的满脸鼻涕眼泪 , 也不知道是瘾犯了还是愧疚的 , 反正是哭的伤心难抑,“我知道 , 我对不起她,我就是想当面和她说一声对不起,说一声我错了……我错了!”
“那么说完了之后,你要怎样?”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是钟新元,身着便服的钟新元。
“你是谁?”相较于周淑云的惊喜,聂启峰则是一脸的厌恶,“是医生?还是……”他忽然停住了叫嚣,抬起衣袖擦了擦脸,背过身去 , “你姓钟?钟教授?哼!我不需要你的治疗。滚!”
“你认识我?”这一下轮到钟新元诧异了,这几年他一直在国外 , 近期才回的国,这聂启峰据说已经病了两年了,怎么会认识自己?
“哥伦比亚医学院客座教授,华人之光!”聂启峰的声音带着呲笑,“我知道你是精神科的专家,但是我没有精神病,不需要你的治疗。”
“需不需要不是凭你的感觉。”钟新元不为所动 , 慢慢地走近牀沿 , 低头俯视着他 , “怎么?不想接受我的治疗?是不是怕治疗好了,就没有蜗牛壳给你躲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敢面对那个简小姐?你所说的想见简心若 , 不过是你折磨亲人,为难雷总的一个借口?”
“钟教授!”周淑云倒先不忍心了,“请你说话客气点!我儿子……他只是内疚。”
“内疚?是怎样的内疚?想弥补吗?”钟新元使劲朝着周淑云使着眼色,请她不要干预,周淑云接收到眼光,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聂先生,我想你并没有想过弥补吧?你当年对简小姐犯了这么大的罪过,你是怕她看见你,恨你的样子吧?”
“要是恨就好了。”聂启峰几不可闻的苦笑了声,“她比恨我更狠!她是要忘了我,忘了这一切!”
“忘了也就代表她原谅你了,你不是应该高兴?”钟新元耳朵很尖 , 听见了聂启峰的自语,就接上了话。
“高兴?我高兴?”聂启峰像是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一样 , “我怎么会高兴?我宁愿她恨着我,这样最起码在她心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你要那一席之地干嘛?能让你得到她?”
“我要她心里有我,哪怕是偶尔把我翻出来骂骂!”聂启峰的思维实在有问题,就连周淑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她摇着头捂着胃蹲在一旁的沙发上苦撑着。
门口,响起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 是小护士。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 , “夫人 , 这是刚才你家司机送过来的,你要现在用吗?”
“夫人,你先去吃一点吧!”钟新元也看出了周淑云的脸色不太好 , “你去吃吧!这里有我,还有医生。”
“这……”
“你在这里,有些话我还真不好说。”钟新元很直接,“有些话说透了,也是好事。”
“那好吧。”周淑云点点头,可是终究没敢走远,她就坐在走廊上,让小护士给她摆了一张桌子,“我就在这吃一点。”
简心若让司机送过来的是很适合肠胃消化的黑米山药粥 , 配着入口即化的小酥饼,不油不腻 , 非常适合这个时间点吃。
病房内,钟新元有点懊恼,刚才他已经靠近了聂启峰的心防,可是这一被打断,就得从头再来!他清清喉咙,“聂先生 , 你想让简小姐还记得你,是因为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可是据我所知 , 你们之间只是助养和被助养的关系 , 并没有发展成为男女之间的那种……”钟新元说了这么一大堆,终于发现聂启峰的眼睛空洞地睁着 , 对于他的话毫无反应。
是因为门开着,他的思绪不能集中?钟新元冷眼看了一下那微微敞着的房门,走过去要关上,却被聂启峰阻止,“开着!”
“什么?”
“好香。”
好香?钟新元深深地嗅了一口,是很香,这是一种食物的味道,是……周淑云女士现在吃的东西的味道!
“夫人,请进来吃。”钟新元喊了一声。
在其后的十几分钟里,聂启峰异常的平静,他闻着这淡淡的食物香气 , 竟然获得了宁静。周淑云望着手中的食物,忽然没了胃口,这难道又是聂启峰熟悉的味道?这简心若到底要干什么?
钟新元伸手取了一块小酥饼 , 那饼小小的,不过半个手掌大,里面也没有包裹什么馅料,就是皮特别酥脆,带着一股誘人的香气。“咔擦!”钟新元咬了一口,拧眉,“没什么特别呀!”
“哼!”聂启峰冷哼了一声 , “没见识!这酥饼名叫满口香 , 从和面的水就开始有讲究 , 是用玫瑰花瓣泡出的水和的,那起酥的油是天然茶油……”
钟新元闻了一下,果真 , 和聂启峰说的一样,“真没看出来,这小小的酥饼这样麻烦?”
“她这个吃货是不怕麻烦的。”聂启峰的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宠溺,“也只有她能做出这个味道。”
“那你愿意吃吗?”
聂启峰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流露出了太多的情绪,他侧过脸去不再说一句话,却也不再闹腾了。
钟新元朝着周淑云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了房间外。“夫人,我还是建议让那个简小姐过来,她在聂先生心中……很重。”
“不!”周淑云拒绝的太快 ,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考虑余地,“不可以!”
“为什么?光是用食物就能让聂先生平静下来,我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好的机会。”
“不!”
“如果是因为雷总方面 , 我可以协调。”
“不!”任凭钟新元口灿莲花,周淑云咬定一个字:“不!”这让钟新元也陷入了深深的无力之中,“夫人,我们现在的治疗只是维持他的生命,至于根本的戒断,以及让他彻底不再依赖那些东西 , 这些都需要聂先生的配合 , 不然 , 就算我们再努力,也不可能成功!”
“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周淑云明显不愿意再说,她走到门口 , 和司机说,“带我去见简心若。”
司机大叔当然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但是他看着周淑云的脸色不善,在开车的时候,就偷偷地给简心若发了条讯息:夫人来了。
简心若默默地看着着四个字,然后默默地删去。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这诡异的深夜两点钟,等候着周淑云的到来。
几分钟之后,周淑云推门进来 , 看见简心若在等她,倒颇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会来?”
“嗯。”简心若应了一声 , 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下,“在我让司机大叔送去餐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许会来。”
“也许?”
“是!如果你吃了餐点,你就一定会来,如果没吃 , 当然也就不会来找我了。”像是绕口令一样 , 简心若不疾不徐地叙述着 , “看来,你吃了。”
“那餐点有什么古怪?”周淑云的脸色凝重 , 喝问道。
“黑米山药粥,看似平常,但是那山药是武陵特产,味道和别处不同。至于那满口酥,虽然是点心,繁琐的制作堪比任何淮扬名点。就是聂启峰也不过吃了四回。”
“四回?”
“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会做给他吃。而今天……”简心若顿了一下,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是聂启峰27岁生日。”
生日?周淑云细细一想 , 可不是,今儿真是聂启峰的生日 , 她这个做妈妈的都忘记了。
“但是你也不能做这个!你明知道他在找你。”周淑云的心里松了一下,也许简心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居心叵测。
“他知道我在,一直都知道。”简心若抬起那略带红丝的眼睛,微微一笑,“他这样闹不过是想要逼我出来,而我也没有躲藏的想法。”
“你!”周淑云怒气上扬,“你明知道还这样做?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
“我知道 , 启峰当年是对不起你 , 但是他如今这样 , 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周淑云的话说的很重,重到有些偏袒 , “如果当年你不是一走了之,他怎么会自暴自弃?”
“你不知道,聂启峰当年在温哥华等了你三天四夜,得了严重的肺炎。回来之后,又被我赶出门,都怪我,我说找不到你就不准他回家!结果这孩子就……”周淑云抹了一把泪,“我后悔呀!要是当时我能给他家的温暖,他也不至于在这虚幻的东西里找寻安慰!”
“现在,这里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他不能戒断 , 等着他的将是死!将是身败名裂!你不帮助他,反而还千方百计让他想起以前?你安得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