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简家,曾经对于简安来说最幸福的地方。
有回忆 , 有父母 , 有可以撒娇任性的港湾 , 闯祸也会有人来拍拍她的头,七岁之前 , 她没有听过一句重话 , 这一切,在七岁那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眼前的女人搬进来,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她母亲的卧室,衣柜 , 甚至是最心爱的秋千,一年后 , 简馨出生 , 父亲对她的态度更加冷漠,好几次简安想要说 , 都被骂了回来,渐渐地,她终于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
“我凭什么去?”
简安终于不想忍耐,撕心裂肺的喊出来,“简氏是妈妈和你一起打拼建立的,外公资助的!跟你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来指使我?就算简氏垮了,也跟你没有关系!趁虚而入的狐狸精,站在我的家里说这些,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 简安不敢相信的捂着脸颊,盯着简父那张愤怒的脸庞,“你是怎么跟母亲说话的!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你教我什么?教我该怎么背着妻子搞外遇?教我该怎么让小三进门 , 教我该怎么让女儿流浪街头 , 不闻不问?”简安努力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 , 心里有道声音说,千万不要让简馨母女看笑话!她不能再狼狈了。
简父气的浑身颤抖起来 , 他不明白 , 为什么原本安静的如同小白兔般的简安,会在今天反抗,而且还是如此歇斯底里。
“她不是我的母亲,从你带着她进来的那天起,我就恨她!”
简安嘴角扬起一抹凄惨的笑 , 从所谓的父亲眼里,根本看不到一丝忏悔或是心疼 , 那双眼眸中射出的情绪 , 是愤怒,是恼火 , 是那些不堪的往事被重新翻找出来的狼狈以及心虚。
“这些年,衣服是简馨剩下的,出去不能提起父亲和身份,我不敢迎面感受阳光,房间里的遮光窗帘已经三年没有打开了!这些,你知道吗?”简安说到这儿,忽然发现无论说多少,都是无用功。
他们不在乎,说这些 , 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
“我真的是你的女儿么?”
简安淡淡的说着,心中已经没有愤怒 , 平静到没有涟漪。
“滚 , 你给我滚出去!别再回来!”简父大声咆哮着 , 此刻应该伤心的简安却噗嗤一下笑出来,豆大的泪珠滑落 , 清水芙蓉凄惨的模样 , 与她的妈妈当年一模一样,简父更是心虚的转移视线,不敢看着她。
才回来短短半小时,就再次离开 ,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次是被赶出来的。
这座城市在简安眼中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她还能去哪儿?
“还好 , 我没有被所有人抛弃。”简安手放在口袋里 , 摸到高倩的那把钥匙,嘴唇惨白的扯了扯 , 坐上计程车,回到高倩的公寓。
房间里没有人,简安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第一件事是把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黑暗袭来,她心满意足的来到酒柜前,随手拿了两瓶,夹着高脚杯,跌跌撞撞的回到客厅 , 扑通的坐在地上,打开电视 , 听着购物频道的高亢语调 , 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没有发酵的红酒有些刺鼻 , 简安平日酒量不大,眼下却是怎么都醉不了。
越喝越清醒 , 越喝越难受 ,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妈妈的影子,伸出手拼命想抓,却总是落空。往前用力的扑过去,简安手边的红酒杯应声落地 , 按了一手碎玻璃的简安感觉不到疼痛,却看到血从手心流出来。
“妈妈……妈妈……”
她嚎啕大哭 , 积压已久的情绪似乎在无人的角落才能够释放出来。
刚回到家的高倩听见漆黑的房间里传来这样的哭声 , 吓得在门口停顿了三秒,思考要不要报警 , 才终于听出来是简安,小心翼翼的进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的她,看起来可怜又可恨。
“不要开灯……”
头顶的日照灯被打开,简安捂着眼睛,痛苦的挣扎着。
高倩看到昨天还是全新的公寓,今天就变得满地狼藉,红酒洒了一地,玻璃碴更是遍地可见,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这里刚刚遭了贼!
“没穿鞋!不知道小心些啊。”连外套都来不及脱 , 高倩便蹲下身子用手捡起玻璃碴,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 , 又拿回湿纸巾 , 替简安擦拭着手掌和脸颊 , 手法小心又轻柔,像是对待孩子般,“怎么了?回家了?”
简安噗嗤一声笑起来 , 拉着高倩的手 , 用力的点头,像是魔怔般,傻兮兮的说:“嗯,你陪我喝酒好不好?不醉不归!这边有 , 那边也还有!”简安像是需要夸奖的小孩般,炫耀的指着身边散落一地的酒瓶 , 已经空了两个 , 还有一个没有开封。她扑过去抓起一瓶,眼看着就要打开。
“20年的佳酿啊!亲祖宗,你别开玩笑了!”
高倩将简安手中的红酒一把抢过 , 按在沙发上,递了一杯刚刚温好的柠檬柚子茶,在她腿边席地而坐,头痛的揉着太阳穴,随手将外套扔到一边,放轻语气问:“又怎么了?家里的事,还是秦西和?”
如果要是秦西和,高倩已经准备好立刻冲出去,抓着那渣男鱼死网破了!
“他让我滚,别再回去了。”
简安说罢,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 让高倩心里一惊,随即了然她口中的人是谁 , 叹口气拍着她的腿 , 说:“这不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么?你那位父亲心里只有简馨 , 心里没有你的位置,我以为你早就想清楚明白了。”
“想清楚 , 想明白,就不会痛了么?”
简安喃喃的说着 , 并不需要回答,她只是脆弱,想要找一个依靠罢了。
“你知道的,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仿佛所有的厄运都与我无关,顺风顺水。”简安有些醉意 , 将头轻轻靠在高倩的腿上 , 喃喃的闭上眼睛,说:“我有最好的父母 , 最帅气的男朋友,有足以炫耀的家世,有一切……”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一件件的从她身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