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尽是幽冥。
我往前一步步地走着,一面忍不住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分裂出了两个灵魂。其中一个是我 , 就这么瑟缩地 , 躲在后面 , 潜藏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 唯恐自己会遇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另一个却是现在正主导着这具身体的魂魄。那个魂魄果敢而强大,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来 , 让我登时有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一步步地往前走 , 脚下的彼岸花就一寸寸地成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不知怎地想起这句诗来 , 也知道这时候大约并不需要我出面 , 更是乐得自在 , 就只顾着看四下里枯萎下去的风景。
这些花儿枯萎了 , 大约永远也不会再开了吧。我心中莫名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然而不等我继续想下去,那个正控制着这具身体的魂魄忽然又冒了出来,在脑海中对我说道:“别胡思乱想了。那些都不过是虚幻而已。”
“虚幻?”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茫然和苦涩 , 这时候听起来更让人觉得心中莫名悲凉。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缓缓地念叨这两句话,一面又忍不住地觉得恐惧,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酸楚感觉,“可是,我又是谁呢?”
“你真的想知道吗?”那声音好像微微笑了一下,紧接着,我忽然感到一阵的悲哀。
就好像是我突然就进入了那个魂魄的意识之中,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是雾里看花 , 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就是在这个时候 , 那种破碎的感觉 , 从魂魄深处探出头来。
“继续往前走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 知道是那个魂魄在对我说话 , “如果现在不去,你想要留住的那个人 , 恐怕就注定留不住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不需要知道。”
我怕我自己是疯了。竟然在自己的心里和自己一问一答?这样真的合理吗?
可是我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如果真的是让我自己来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 只怕我早就已经疯了。
一个阴暗的念头在我心里疯狂地滋生起来。
也许这根本就是我的一场幻觉。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么真是的幻觉,我又是什么?
我有些茫然地向四下张望 , 没有再听见那个声音 , 可我确信 , 那个魂魄还主导着我的身体 , 又或者,只是那个意志。
“继续往前,会有什么?”
“地狱。”那个声音在我提出问题的时候又一次冒了出来,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平静的 , 下面夹杂着的愤怒和火焰,好像在这个瞬间,就会把我点燃一般。
“地狱……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只能靠着这一点虚幻的希望而存在了。”那个我缓缓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面临着崩坏,如果你想要看着他们的愿望成真的话,就在这里呆着,什么都别做,哪里都别去吧。”
我想要吸一口气 , 才发现那个能做出这个动作的,也只有控制着身体的那个魂魄。而她在这个时候 , 和我一样 , 吸了一口气。
“你就是我 , 我就是你 , 那么我们又是什么?”我继续问道。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幅斑斓的画卷,正渐渐地褪色变成一片平静的灰暗。我不敢回头去u看来路 , 那条路上大概只剩下了一团残破的败絮而已。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那个我轻轻地说道 , “我一直沉睡着 , 正是因为知道 , 你并不想知道那些 , 也不想接受这些东西。可是你现在就这样冒出来……你真的没有想过吗?如果真想和你想的不一样 , 和你想要的也不一样,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才好?”
“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有些茫然,“能有什么不一样?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样更糟糕的?”
银色的光芒从我手心里慢慢地冒出来,将我包裹在里面,那光华如此明亮 , 让我心里所有的阴霾都似乎因此散去了。
可是这不过是一个幻象。
不等我惊叹出声,我就看到了光华之外,那几个围拢过来的人影。
林明镜,冯寒山,甚至还有孙羽然。
“为什么?”我低声问道,“为什么连孙羽然都在其中?”
“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我在心里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又在我茫然的时候,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没有见过他们的本相,当然不知道……”
“孙羽然……我从前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我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 一时之间,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我是不是很可笑?如果他真的不是一个可信之人的话?”
“他当然。可信。”那个我缓缓说道 , “只是他的魂魄 , 在他死的时候 , 就被吞噬了。你还记得吗?”
我愣了一下。
他死的时候……是我害死他的时候吗?
我情不自禁地要往这个方面上去想 , 就算对他来说,也许是谁杀死他都不重要 , 又或者从真正的大局上来讲 , 杀死他的人也并不是我 , 而是那个一直在幕后布局的林明镜。
可是……
我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 如果不是这样 , 如果我当时能够保住他的话,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个丫头 , 心就是太软了。”那个我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可听起来又很熟稔。
“你在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怎么去救他?你应该想的是,怎么从他们手底下 , 留住你自己的命。”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看见周围所有的银芒在一瞬间暴涨,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眼看就要将那几个人给碾成碎片。
我微微眯上眼睛,甚至说不清楚这个瞬间,我心里究竟是保持着期待,还是带着撒航了一丝丝的不忍。
紧接着,我蓦然瞪大了眼睛,向那些家伙看过去——它们不闪不避 , 身上的皮肤都被这刀刃给削去了,露出里面死红色的筋肉 , 那种和彼岸花几乎一模一样的颜色 , 灼得我眼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