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檀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笑意不明说:“我先去打两盆水。”
“好。”南宫婉目送着檀逍离开 , 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 满是憎恨的盯着南宫冰儿。
南宫冰儿坐在那里,像个木偶一动未动。
南宫婉冷笑:“是你对不对?你骗得了所有的人 , 可是骗不了我。你憎恨着母亲,对吗?”
见她像樽木雕不动也不说话 , 南宫婉一把拽过她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 伸手死死的扣过了她的脖子:“那种东西我在书中看到过,叫踩高脚,民间杂技的一种,曾在一时流传很广,但是现在很少有人知道。”
“你不止踩得很好 , 而且还把自己装扮成大人,去刺杀我的母亲,对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计,留你也是一个祸害!!”
“住手!”檀逍放下手中的热水,冲上前一把拉开了南宫婉。
南宫冰儿卷缩着小小的身体,猛烈的咳嗽起来。
“檀逍哥哥……”南宫婉不想让他误会讨厌她,于是着急的解释着:“我怀疑她便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有何证据?”檀逍沉着脸问。
“我,我暂时没有证据,但我会找出来的!”南宫婉睿智的眸子坚定的看着檀逍。
檀逍露出一个会心的笑:“还是交给你爹处理吧,况且,何叔说那一整晚 , 冰儿都在灵堂里守灵,从未离开。”
“你说什么?”南宫婉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难道……凶手真另有其人?”
檀逍将南宫冰儿抱回了床上 , 在水里放了一些白色粉沫 , 拧干了热水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手上的冻疮:“忍一忍。”
南宫婉心里满不是滋味 , 她不明白 , 为何檀逍要对她这个卑贱的庶女这般好。她泄气的转身离开了灵堂。
檀逍转头若有所思的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 失笑着摇了摇头。
“为何笑?为何又摇头?”南宫冰儿问他。
檀逍抿唇浅笑不语,南宫冰儿眸子一片阴沉:“你喜欢她?”
“南宫老爷可真了不得,生了两个如此聪慧过人的女儿。”檀逍如是说。
将疮口上好膏药,檀逍语重心长的贴近她耳畔小声说:“以后别再做傻事,得不偿失。想做坏事,还是等你长大些再做吧。你现在的气力 , 根本杀不了任何人。”
南宫冰儿猛然瞪大了眼睛,神情复杂难辨。
檀逍轻叹了口气,神色无奈的看着她:“明天我便要离开南宫府上了,也不知何时再见,你即是南宫府上的人,便安生在南宫府上,你娘亲不在了,就更该懂得好好的保重自己,你这么聪明 , 一定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她表情严肃沉重,眼神落寞 , 不像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神情。
“你不考虑带我一起走吗?”
“冰儿 ,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把你从南宫府上带回檀府。”他的肩上还有太沉重的包袱 , 已经再挑不起过多的重量。
“要去做什么事情?”她问。
檀逍失笑:“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 并且我要做的事情 , 不允许第二个人做到,也不能有第二个人做到,否则,我就会死。”
“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她又问。
他认真的想了想,对她说了四个字:“穷极毕生。”
“是吗?”她落寞低呐:“这样啊 , 那……你走吧。”
似是想到什么,南宫冰儿从袖间掏出一块玉佩,檀逍大惊。
“这是我娘的绵云蓝玉,听说多年前送故人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南宫冰儿只说:“这块玉,换你腰上的血玉。”
檀逍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血玉,眉头紧锁:“为何?”
“你娘曾赠玉许下承诺,即然你已拒绝带我离开,那这承诺便就此作罢,可终归是欠了我人情,那便由你替你娘还给我。”
只有今生不欠 , 才能不念,不欠不念便无牵无挂。
他想了很久 , 飞扬入鬓的剑眉一沉 , 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取下了腰间的玉。
“那 , 你记得将来找我 , 因为这块玉对我很重要。”说着他穿上红绳替她戴在了脖子上 , 藏在了衣襟里。
“嗯。”
“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弄明白。临走前你可否告诉我?”檀逍无奈一笑:“你是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据的?难不成你还有同伙?”
她径自从小榻上跳下,从灵堂后拿出一个奇怪的又简陋的仪器。
一片铜镜,铜境前固定了一个小烛台,有半截未烧掉的蜡烛。她将一个人形剪纸放在蜡烛前 , 又跑出了屋外。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很大的冰块,将冰块固定在烛台与纸人中间,点上蜡烛后,她拉过一条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开始调动固定在房梁上的铜镜。
通过冰块与铜镜反光焦聚原理,纸人投影在门窗上。
檀逍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开始有些后悔了。
“我改变主意了 , 我想带你离开南宫府上。”他有些激动的对她说。
可却迎上她淡漠的眸子,像是狂热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
“有个农夫有一天走运捡到了一块宝石 , 被村里一个员外听到了 , 员外将家中一块朋友送他的石头跟农夫换宝石。农夫在逼迫下只好同意了下来,他回到家一气之下将石头给砸碎了 , 竟发现里面都是极品美玉。员外又听到了 , 想拿宝石换回美玉。”
檀逍紧锁着眉头,问:“后来呢?”
“后来 , 农夫抛出半块美玉雇人杀了贪得无厌的员外。”南宫冰儿迎上他讶然的眸子说:“员外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即然已经决定丢弃,又何必后悔再去寻回?就算你发现它价值连城,从你丢弃开始,它就已经不属于你了。”
檀逍最终只是沉默的看着她良久 , 南宫冰儿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杀气。
在他的手触到袖子里的暗器时,南宫冰儿闭上了眼睛,等待良久,却只听到一声无奈而沉重的叹息。
“罢了!对一个八岁的娃娃下手,我……终究还是做不到。”檀逍失笑,问她:“你为何不害怕?你知道我刚才想杀了你。”
“如果你铁了心要杀现在的我,我再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害怕与不害怕又能改变什么?”
上辈子,她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看着自己死亡 , 也不过如此。
最后一刻好像都已看透,似乎又什么都看不透 , 但 , 她已经不害怕死亡了。
一个八岁大的女娃娃竟是能有如此觉悟,让檀逍十分惊讶。
“你 , 究竟是什么人?”他问。
南宫冰儿抿着唇笑了笑 , 说:“我来自遥远的时空 , 一个你们花上几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檀逍虽然听不太懂,但也没有再强行问下去。
“不管你来自何方,是什么人,我只要知道你现在是南宫冰儿。”
“檀逍……”
南宫冰儿伸出弯成勾的小指,檀逍一脸疑惑:“这是?”
“拉勾,我们约定十年 , 十年之后,我便带着血玉来寻你。你可不要忘了我。”
“哈哈哈……好!拉勾。”他豪爽大笑,与这八岁的女娃娃拉了勾,定下了这十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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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逍走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南宫冰儿独自爬上了南宫府上重楼,隔着茫茫大雪,看少年挺拔的背影在那一片白色的世界里渐行渐远。
她没什么好为他送别的,只能赠君一曲 , 伴他前行。
那一曲天籁震撼所有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身。只道是仙人在歌唱。
只有他明白 , 这不是仙人在歌唱 , 这甜美的天籁之音,唯有她——南宫冰儿。
南宫府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只是檀逍走后 , 大家把消遣的目光通通放在了南宫家庶女南宫冰儿的身上。
南宫老爷想让二女儿搬回正堂 , 但南宫家主母以她病情尚未痊愈为由,将她留在了荒芜破旧的后院。
沈翠屏带着伤隔三差五的便来‘关爱’南宫冰儿一番,但不管她如何责备抵毁她,她都像个哑巴般,沉默不语。
最终沈翠屏也拿她没辄 , 渐渐的觉得无趣,也不再理会她了。
不过仍旧有一人没有放下对她的警惕,这人便是南宫府上的大小姐南宫婉。
“南宫冰儿最近在做些什么?”南宫婉端庄的正绣着一幅牡丹花开,头也未抬的问道。
“回大小姐,苏二小姐整日坐在庭院阶台前,痴痴的看着天边,什么也不做。”
南宫婉秀眉一锁,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什么也不做?她真的认了命,会老实的呆着吗?”
为了南宫府上的未来,南宫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绝不能姑息她留在南宫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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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南宫冰儿吃了个馒头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 却怎么也睡不着,前尘还未走远 , 闭上眼总会在脑海里浮现。
于是她从床上爬起 , 来到了庭院里,雪积得很厚了。
手上的冻疮才刚长好 , 檀逍的药很灵 , 想必他也是通医术。不知为何想到他 , 心里暖暖的。
不知檀逍回家了没有?神龙檀府又在何方?这个未知的世界有些什么呢?好想,去外面,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她毫不知冷的跪在雪地里,开始像个真正贪玩的孩子堆起了雪人。
都不记得离上一次堆雪人是什么时候了,似乎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也不错。
月光照残雪 , 徒留一抹孤影与她相伴。
突然,有一道窸窣的脚步声踩着‘嘎吱’的雪地声隐隐传入耳中,是陌生的。
她转头寻去,一道小小的身影推开了院子里破旧的门。
是一个看上去九岁大的小男孩,冲天髻戴金锁,大红锦缎绸罗。孩子眉间一点朱纱,衬他仿如谪仙,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