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红微微红了脸,却还是故作矜持的责怪慕玲珑:“王妃,人家哪有!”
慕玲珑知道见好就收 , 立刻笑着给采红赔礼道歉:“好嘛 , 没有就没有 , 我只是看着采雨觉得很不错,而且好像只和你的话多一点?是不是?”
采红的脸色又红了几分 , 慕玲珑也不再打趣她了,开口说正事:“今天去不去得了,暂时我也没办法决定。”
“怎么了?”采红脸上的绯红色慢慢退去了一些。
慕玲珑深呼吸了一次 , 还是摇摇头:“我大概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 如果下午能去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采红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等到采红离开之后 , 慕玲珑重新回到了房间 , 而没多久,君逸尘居然回来了。
他一推开门 , 坐在房中的慕玲珑忽然觉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回来了?”
君逸尘没有笑,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点头 , 然后走到屏风前,慢慢找张开手。慕玲珑和他怎么也做了近一个月的夫妻,这样的动作她最清楚不过了。
她连忙走上去,开始替君逸尘解开衣带,然后又拿出日常的服装给他换上,她问:“不是说要吃完午膳才回来吗?”
君逸尘避开她的问题,直视她的眼睛:“昨天晚上你知道了?”
慕玲珑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点头:“你的手下,就是那个暗卫,叶尘剑,他和我说了一些。”
“你已经好了吗?”慕玲珑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君逸尘笑:“好得很了。”
他已经换上了更轻薄的衣衫 , 整个人就像瘦了一圈一样,但是他身上冷冽严肃的气息也好像随着衣衫的改变而被一点温柔代替了。
“你……还好吧?”慕玲珑其实很想开头提议说让自己给他治疗的 , 可是她之前在房间里干干坐着思考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开口方式 , 现在这短短几分钟 , 她更是没有办法想出一个万全的计策。
谁知道 , 君逸尘却非常坦诚的说:“先吃午膳吧,今天不是还答应了说要去义庄看看那个采雨吗?一会儿我们去的时候,在马车上说。”
君逸尘说完还十分宠溺的揉了揉慕玲珑的头顶 , 惹得她只能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嗯”。
一顿准备的非常不及时的午膳在慕玲珑心不在焉的情况下 , 竟然也吃下了小半,君逸尘明明知道慕玲珑心里担心着他的病 , 但是他现在偏偏不说。
看起来是要吊慕玲珑的胃口 , 其实是他自己心里还在思量,到底应该怎样开口 , 才不会让她害怕。
失忆虽然不可怕,可是 , 失忆很危险,特别是他这样位处高处的人,如果某一天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恐怕只会一步错,步步错。
在去义庄的路上,君逸尘果然没有食言,在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会之后,他就开口道:“采雨是妙笔寻花对吧?”
慕玲珑依然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君逸尘缓缓开口:“本王说过,本王的母妃是因为一杯毒酒而死的。”
昨天夜里 , 君逸尘还漏了一段,在自己的母妃喝下那杯毒酒而死之后 , 那群丧心病狂的妃子们 , 还是没有死心。
从前她们只当他的母妃是好欺负的眼中钉 , 有什么事情也完全是他的母妃一个人担当着 , 所以那群人完全就没有想到,甚至说,是完全没注意到 , 她的这个儿子。
而等到她死之后 , 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上门“问候”。
最开始的时候,来他身边的妃子还挂着一张伪善的人皮 , 可是越到后来 , 他们做的事情也越来越过分,有时候是特意跑来找他玩玩“游戏” , 有时候只是顺路过来赏他一巴掌。
最让君逸尘的印象深刻的,是他母亲过世之后的第二年中秋 , 月亮圆的居然有点吓人,皇帝召开了盛大的中秋宫宴,可是这些游离在皇帝外围的不知名妃子们,并没有这个机会去参加宫宴。
所以她们就很自然的想起来了死了母妃的那个小皇子——君逸尘。
那天夜里,明明是有门禁的皇宫,因为中秋宫宴的关系,居然解除了门禁,这也意味着,各种的妃嫔们 , 可以在当夜,几乎“自由”的四处走动。
她们没有带上自己的贴身侍女 , 只是单独的拿着酒 , 又假装那么巧合的想到了一起 ,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君逸尘被她们一起强迫着喝酒。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 , 到底喝了多少,他只记得那天最后,自己还算有点意识的时候 , 那些妃子又给自己端上了一杯酒。
酒杯很精致 , 广口窄底,摸在手里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它的分量和它身上繁复的花纹。
不知道为什么 , 君逸尘就是知道这杯酒一定会要了自己的命 , 至于理由,那就是他的味道。
这杯酒的味道就和当时他母妃死的时候 , 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当时拿着酒杯,还在自嘲。母妃被她们逼着喝酒而死的时候 , 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还会在那天晚上特意换上全新的衣服,特意在自己睡觉前和自己说那么多话,特意死在自己面前……
他一直觉得,母妃一定是故意的,她想要自己忘却仇恨,想要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给自己,可是她也不想自己忘记了她,不想自己忘记她的仇恨,所以在最后他很困的时候 , 她还拼命的拉住自己,和自己说话。
掂量了一下酒杯的分量 , 居然很沉。
他没有多想 , 仰头便喝 , 只是有一点作假。
妃子们看见他这样毫不犹豫的把酒干了 , 竟然哄然笑开,大概是料定了自己会死,她们中居然还有人当着自己的面 , 说了一句不知轻重的话:“和他那个老娘一样,傻里傻气的!被下毒了都不知道!”
他也跟着她们笑了一下 , 她们太吵也太浮躁了,大概一点也没有看见 , 自己把加了毒药的酒 , 一点一点的往脖子上倒下去了吧。
他把酒杯收起来,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 然后假装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一般的,趴在桌子上 , 呼呼大睡。
旁边的妃子看见他已经睡了,顿时觉得没趣,只好问旁边的人:“有没有见到刚才的酒杯?”
其他人纷纷说:“没呢,酒杯能值多少?反正今天除了一个祸害,走走走,回去睡觉了。”
那位妃子不情不愿的把头又往里头探了探,可最后她也一样跟着那群哄闹的妃子一起离开了,君逸尘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等到人声脚步声都全部在他的耳朵里消失干净之后,之前头脑有些眩晕的他,居然清醒无比的坐了起来。
蜡烛不知道已经在什么时候熄灭了 , 剩下的半截烛身上还残留着浓郁的酒香,凑近闻一闻 , 味道更加冲鼻。
君逸尘看着满室的狼藉 , 原本被他放的整整齐齐的灯架、桌椅、蒲团……现在全部都被人打乱了 , 他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酒杯拿出来 , 依然很沉。
自从母妃过世之后,他一直都住在母妃的宫里,母妃过世的消息 , 他那个受万人敬仰的皇帝老爹并不知道 , 所以,就连地位低微的宫女宫人们也只当他是团空气。
他继续坐在原位 , 看着酒杯 , 酒杯上还残留着浓黑的汁液,光让人看着就觉得致命。
他也不知道 , 为什么九岁的自己会忽然抱着一壶酒,还有那个带毒的酒杯一路狂奔到中秋宫宴的宫外 , 宫女们不认得这个皇子,但是他身上的装扮却让人以为是某一位忠臣的家眷,又见他如此醉态,所以直接放行了。
进了行宫宴的宫中,君逸尘立刻清醒了,就算他这八九年能见到皇帝的次数少的可怜,可是这个宫中,谁能不认得皇帝呢?就算不认得,只要看见那个穿着明黄色正式宫服的男人,不就是了吗?
他快速的在人群中穿行 , 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中秋宫宴虽然名为宴席,其实不过是大臣们之间拉近和皇帝关系的一次友好会晤 , 这里到处都是觥筹交错的迷醉场面 , 到处是莺歌燕舞的热闹景象 , 可是这一切被人们誉之为人间享受的东西 , 在小小的君逸尘眼里,都是可怕的。
看见皇帝之后,他迅速装成醉酒的样子 , 假装不经意的倒在了靠近皇帝那边的人群中央 , 果然,他的忽然昏倒 , 引起了周围的大臣、歌女、嫔妾 , 甚至皇帝的注意。
皇帝皱着眉头过来,低头看了几眼 , 似乎是从君逸尘的脸上看出了某一位自己曾经宠幸过的贵妃的模样,他蹲下身 , 非常慈父的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在闻到君逸尘身上浓烈的酒味,也看到他手中留着黑色汁液残留的酒杯之后,他又十分具有领袖气息的让宫人速速把御医请来。
最后就是皇帝认回这个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儿子,又为了讨好儿子,给他的母妃追封为贵妃,而之前那些欺凌过他们母子的宫人妃子们,全都处以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