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皆称善。
乾天脸色很默然 , 眼神十分冰冷 , 没有说话 , 却渐渐带上了凌厉的肃杀之气。
南境道主之争 ,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大事 , 如果不出意外 , 道主之位就在他和巫策之间 , 可是眼下这些南境土著竟然齐齐的站向了巫策,这到底是凭什么?自己身为王道圣体 , 按照老师所说 , 天生就是这一片世界的主角,最适合统帅南境诸仙 , 带领他们走向辉煌。
巫策,论智慧见识勉强还可以,但是实力太弱了,如何是现在的我对手?
他想要站起来说点什么?
南宫雨曦比他更快 , 袖子一拢,死死的瞪着千寻:“我倒是小看了你,妖界圣女果然不是花瓶,不过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么?将妖界的未来寄托在一介人类身上,不怕将来被反噬,落得和你的师尊一样下场?”
千寻俏脸一白,回忆起了不好的事,片刻神色回复平静:“你多虑了,我行事并不需要你担心。”
巫策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
妖界的上一任琴宫之主青仙惊才绝艳 , 年仅三十八就位列圣境领域,甚至摸到了王境的门槛 , 是当时妖界崛起真始地的最大希望 , 只是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 天妖宗年轻强者林隐。
最后的故事很凄凉 , 三宗七教利用林隐设下毒计 , 直接将她葬入了天道 , 尔后才有千寻八岁入住琴宫的典故。
真说起来 , 妖界有一万个理由敌视人类,不相信人类。
“原本我不该说什么的 , 不过站在人界的立场上 , 我必须的站出来了,因为我认为妖界经历过背叛 , 一定会复仇,而最好的复仇,又有什么比得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呢?”乾天从位置上走出 , 衣袖飘飘,说话云淡风轻。
众人沉默,眼中却光彩流转,望向千寻的眼神带上了丝丝忌惮。
诚然如此。
南宫雨曦和乾天联合是为了竞争道主之位,那么巫策和千寻联合呢?难道目的就单纯么?
望着这些人的奇异眼神,巫策突然心生悲凉。
这苍茫人世,不论修仙士还是人类,都活的很累,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尔虞我诈 , 从来没有真心相待,从来没有以诚相交,这个道主做不做又有什么值得在意?这个仙隐人界谁执掌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心中有无数思绪 , 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 他站在有些孤独的千寻身前 , 挡下了无数的冷厉目光 , 朗声道:“道主之位归属于谁 , 暂且不言 ,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 要请教乾天公子。”
“请说。”乾天谦和有礼的做了请。
他认为胜券在握了,所以姿态恭敬 , 却皮笑肉不笑 , 很惹人厌。
巫策行至中央,目视茫茫曲河 , 看着月光,若有若无的道:“丹青一道,讲究至诚至极 , 可是我不知乾天公子为何要行旁门左道。”
他再一次说起了旁门左道,之前是乾天写下黄亭经的时候,这让众人不解。
巫策没有解释,而是举起手,以指代笔,在空中书写黄亭经,在众人的凝视下,铁笔银钩,一个个大字凭空生成 , 带着充盈的仙道之气,更胜乾天之前的经书 , 但这并没有结束 , 而只是刚刚开始 , 无尽的光泽亮起 , 冥冥之中连接到了乾天身上 , 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里 , 一方金色的拓片从储物空间里飞了出来 , 在殿空处熠熠生辉,与巫策所书的经文相鸣相合。
“你借助黄亭经的拓片 , 来复制勾勒书法 , 最后移值仙道气息,这不是旁门左道是什么?你自己根本就不会书法 , 一个人连诚信都没有,却要担任道主位,事关天下苍生 , 你们觉得能够胜任么?是你们服气,还是南境千万修仙士服气?”
巫策无视乾天苍白暴戾的脸色,负手行至中央,冷视八方:“道主之位我并不在乎,区区南境之主,你们觉得和整个妖界相比如何?我若要取,大可以坐妖主之位,日后以雷霆手段取之。”
众人神色惶恐,暗暗吃惊,为即将而来的烽火感到担忧。
南境名士急道:“巫策公子,我们相信你……”
巫策摆手打断:“就这样吧 , 一切交给天道,我还是囚水山城那句话 , 妖界在我心中是第一位 , 千寻在我心中是第一位 , 谁再敢对付她 , 天山就是下场 , 哼。”
虽仅是灵境大圆满修为 , 然而他的气势却令人恐惧。
南宫雨曦在内 , 所有人眼皮一跳,不敢再胡搅蛮缠下去 , 这一场宴会的风波就这样平息掉 , 然而很多人望向巫策和乾天的眼神都变得不同,对巫策他们是又敬又惧 , 而对乾天泽是轻蔑中带着一丝疏远。
一个连诚信都没有的人。
灵如意将巫策的墨宝珍重的收起来,而对乾天的手书则厌恶的吩咐童子扔进厨房当柴火烧。
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是站在巫策这一边,也许是代表自己 , 也许是代表多宝东,也许有洪富贵的缘故,然而不得不引人深思,强如多宝门,也早早的站位了,甚至坚定不移,他们一定有独到的眼光,难道自己这些野狐禅,大猫小猫两三只 , 还要怕前怕后么?如今天下大势不明,却更需要提前站队 , 只有提前站好队伍 , 日后才能乘龙御风 , 有心之人一下子想到了诸方势力。
万劫海 , 妖界 , 半分道庭 , 都早早做了选择。
巫策嘴中说不以妖界为第一 , 然而他骨头里仍然留着人类的血,真坐上了南境道主之位 , 难道会漠视人族的利益么?观他为人 , 守诺重信,轻生死 , 重情义,这样的人远远比乾天可靠呀。
众人心头渐渐明亮,这一顿晚宴开始吃的开怀。
千寻十分开心 , 因为巫策在堂中说的话,她真想再听一万遍都不够,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幸福了,如果师尊昔年有自己这样的福气,肯定不会落得凄凉下场,巫策看着她的笑容,心底却在叹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这样一个游子 , 估计也就你会在意。
他并不知道,这天下痴情的人很多 , 即管痴情的理由各有不同。
梦思仙端着酒杯走了上来 , 朝两人祝道:“愿百年好合 , 白首相依。”
“谢谢梦思仙姐姐 , 我也祝你幸福。”千寻知道她心中隐藏的难过 , 却不会去点名 , 而是起身 , 认真的与她对饮。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更没有自持妖界圣女的身份端着架子 , 让南境中人对她的观感好了无数。
片刻之后 , 巫策这里人流如潮,很多人都来敬杯。
相比之下 , 乾天哪儿要寥落无数,凄凄冷冷,冷冷清清 , 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
南宫雨曦安慰道:“你不必介意,天才宴即将开始,届时就不是比丹青了,而是要靠自身的修为,我相信你有把握。”
“仙灵玉必属于我。”乾天一口饮尽,狠狠的将酒杯投在桌上。
其实在他的心中,真正在呐喊的是,道主之位必属于我,巫策也必然要死 , 千寻这个贱人也必须臣服在我的胯下,我要夺走你的一切 , 为我弟弟复仇 , 你等着瞧吧 , 卑贱的小子。
宴会结束 , 很多人离去了 , 巫策带着千寻亦准备回返住宿 , 却被灵如意叫住:“巫策公子 , 若不嫌弃,来老夫住处一叙。”
他的神色里不仅仅是叙旧 , 还有其他的意思。
巫策思索了一会 , 认为灵如意对自己没有恶意,便点头道:“好 , 叼扰了。”
他身为大长老,居住的也是殿级厢房。
一片片星灯点满,一方紫梨花桌立在殿宇中间 , 两方蒲团已备好,巫策和他相对而坐,千寻侍立一旁。
“其实我们多宝门有一件事有求于公子。”直接开门见山,灵如意道:“南境之主的位置谁来坐,其实对我们这些顶级隐门来说并不重要,我们在乎的是传承,实不相瞒,这一届的多宝门人丁有些稀少,更是没有好苗子 , 如果在太平年代,这不是很要紧的事 ,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培养弟子 , 然而乱世起烽火 , 不论何门何派都要应天道劫 , 除了站队问题 , 更需要门派有一位强大领军人 , 我们多宝门精通炼器 , 然而在个人战力上却有限的很,归根结底是功法缘故 , 我们听说公子三日修完紫云谷道典 , 其才情绝艳,号称古今第一都不为过 , 应该有办法解决我们多宝门的功法问题,还请公子可以伸以援手。”
他起身,朝巫策一鞠躬。
巫策很是窘迫。急忙拦下他:“不用如此 , 只是我想不懂,贵门有林寻,还有洪富贵,皆是潜力不凡的种子,为何?”
“无法功在千秋。”
这一句话就道尽了心酸,只能是一时人杰,成不了大世绝唱,不像紫云谷有梦思仙,仙王殿有南宫雨曦,道庭有乾天和巫策 , 多宝门的几位好苗子只能算中庸偏上,无法在野花遍地的时代里脱颖而出。
多宝门已经不求这个时代封王了 , 只能奢望下一个纪元崛起 , 但是首当其冲是要改变功法的问题。
他们这一宗精通炼器 , 但过于侧重炼器了 , 所修的功法到了后面往往是器道无敌 , 可是修为却远远不如同时代的人物了 , 越来最后差距越明显 , 多宝门开始意识到这个题,所以传授了洪富贵吞天食地神功 , 而炼宝决暂时搁置 , 但这样一来,器道方面的功法 , 又面临着消逝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