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划过时,那丝灼痛让芸若皱了皱眉 , 从小到大 , 除了那一次阿卓晕倒在她的芸若小筑外 , 她从未见过血。
可是此刻,她却只能以自己的血来掩盖某些真实。
当疼痛麻木时 , 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手臂上一滴滴的血滴落在雪白的小块布上 , 润染开一朵又一朵的梅花开 , 刺目而耀眼。
颤抖着手终于做完了一切 , 芸若这才收起了那把割破了自己手臂的小刀,四下望去 , 却不知道要把它藏在哪里 , 似乎哪里都不安全 , 哪里都有可能被下人们打扫房间时翻到 , 来时她是带在身上的 , 可是此刻她要睡了,总不能也带在身上吧,想来想去还是先更衣的好,然后再把刀藏在被子底下,这样只要她不起床,下人们也就不会乱动了。
染了血的白布轻放在暮莲澈的身旁,芸若望了望暮莲澈那张熟睡的容颜,沉稳而安静,不管怎么样 , 当天地拜过时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小手送到衣襟上 , 芸若解开了一个一个的螺旋花扣 , 大红的嫁衣脱下来时 , 她身上才顿时松快了许多,头上的珠衩一一的拔下 , 如墨的发散开在背上,当只剩下红色的里衣时 , 芸若才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脱下了暮莲澈的新郎服 , 他的健壮与高大让她小脸更加酡红 , 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轻柔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暮莲澈。
而暮莲澈早已被酒精迷倒了 , 他烂醉如泥的根本不知道这一夜芸若都做过了什么。
终于 , 外衣都已尽去 , 想想那个同心结 , 芸若还是有些不忍心 , 既然已为人妻,就不该再惦念阿卓了,女子三从四德,既已嫁人,她就该要听从暮莲澈的,这是她的命,她不能再违背上天的旨意了。
结好了结的嫁衣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摆在床前的一张木椅上,芸若这才拉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与暮莲澈的身上,心有些慌 , 这是除了那一夜的阿卓之外她第二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暮莲澈已是她的夫君 , 可是依然掩不住自己的心慌。
门前的火炉里送来了片片暖意 , 大红的喜烛还在闪烁摇曳垂泪 , 芸若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一天 , 她的心弦始终崩得紧紧的,人真的好累 , 小刀早已藏在了身底的被褥下 , 妥善的处理好了一切 , 打着哈欠,芸若闭上了眼睛。
那一夜 , 三王府三王爷的洞房一片安静 , 守在门前的小丫头们大气也不敢出 , 更不敢多话 , 倘若说错了什么 , 少不得要受这新来的当家主母的使唤和责罚。
隔天,风和日丽,正是淡日朦胧初破晓,冬虽冷,却掩不尽娇晴天色。树梢上、房屋上的积雪白皑皑的一片,暮功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头有些痛,那是醉酒的后果。
满目还是红通通的一片 , 片刻间人就醒了过来,昨日是他与夕儿的大婚 , 扭头看向身边 , 芸若正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 , 两条长睫随着呼吸微动时让他联想到了正欲展翅而飞的蝴蝶的蝶翼,娇俏的小脸泛着祥和与幸福 , 一身红色的里衣让她仿佛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怒放在他的眼前,目光继续下移 ,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一块白布上面红色的梅花开。
心里一喜,却不想原来昨夜里他与她……
可是挠挠头 , 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昨夜里他与她一起的记忆。
记忆里先是他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 然后是她吃下了桌子上的那四样东西,虽然只有一小口却足以完成喜婆的嘱咐了 , 再之后是他与她的交杯酒 , 可是 , 那接下来的一切他却不记得了。
指腹慢慢的抚上了她的小脸 , 白皙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的想要一亲芳泽 , 可是她睡得那般香甜让他怎么也不忍心,她累了吧,昨夜里那般折腾,别说是她,连他也累了呢。
悄悄的又躺回到她的身边,想要感受一下她的气息,她是他的妻子了。
门外有了响动声,轻巧的步子却让他听了清楚,皱皱眉 , 就算是回宫向父皇和母妃请安也是三天后的事情,所以此刻他宁愿她多睡一会。
生怕被人吵醒了她 , 他又一次的检视了一遍喜房 , 才发现火炉里的炭已火经是奄奄一息了。
回转身为她掖严了被子 , 这才转身更衣,拿起一套早就备好的衣衫穿了一穿 , 拉严了帘幔,这才打开了房门 , 门外 , 飞苏守了一夜 , 这是三少奶奶交待的,水离入宫了 , 小姐有什么事都要唯她是问。
暮莲澈越过黑眼圈的飞苏 , 悄无声息的拿起了门边早就备好的煤炭 , 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走进屋子里 , 亲手放好了炉子中的煤炭 , 这才走了出来,合上了门,低声看向门外的小丫头们,“谁也不许吵到了王妃,倘若她醒了,就备下热水让王妃沐浴,然后再遣人去书房告诉我。”
他不留下来是不想自己情不自禁的再要她一次,瞧她昨夜里一定是累坏了。
飞苏与一个王府里的小丫头立刻唯唯喏喏的点头,暮莲澈平日里一向都是冷冷的面容 , 这是他第一次的在下人面前展现了他温柔的一面,而目标却绝对是屋子里的新娘子。
静。
喜房内外都是一片宁静 , 暮莲澈手上还有父皇交待下来的重要任务 , 前线的军火刻不容缓 , 他不止要筹集到粮草,还要把那些粮草着人亲自交到二哥暮莲风的手上 , 这些他都要亲自问了再追踪那些粮草的动向,否则这后方的粮草一旦有了问题 , 直接就影响到了边关大军的胜败。
听说暮莲卓受伤了 , 就要回京城了 , 这件事也不知道芸若是否知道,但是只要芸若还在三王府 , 他就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个信息 ,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 她就该收收心 , 做她的三王妃 , 而他自然会好好的待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屋子里芸若醒时已是近午,看着身侧空落落的床上暮莲澈已去让她不由得慌了,昨夜里的一切不知他可猜到了什么?
急忙起身轻唤,“飞苏。”
飞苏应声而入,“小姐,快躺着别动,王爷吩咐了,待你醒来就先沐浴,然后再与他一起午膳。”
粉面腮红 , 却都是自然之色,她乖巧的躺回到床上 , 也从飞苏的话中猜到了他的心思 , 他必是已相信了床上那块白布上的血迹 , 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是逃过了一个关坎。
沐浴更衣 , 洒着梅花瓣的水中还泛着温腾之气,他的体贴让她更加感觉到自己愧对了他 , 整妆完毕时 , 她娇俏的样子更显美丽 , 飞苏取了放着镯子的手饰盒打开再送到了她的面前,“王妃,带哪一付?”
芸若看到了那对丝线镯子 , 那是明书送给她的 , 如今她与明书已再无可能 , 随手挑了一串碧玉镯子带在皓腕上 , 这才起身扶着飞苏的手向饭厅而去。
暮莲澈已等在那里 , 本想亲自去接芸若一同前来,却被一件事情耽搁了,于是算计芸若也要到了,便没有去接她。
听到窸窣的衣摆和脚步声,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的他抬起了头,眼见夕儿袅袅而入,想起晨起时她娇美的容颜,心里就禁不住的泛起了甜蜜,迎前而去 , “夕儿……”他轻唤,然后从飞苏的手中拉过了她的手 , 居然当着下人的面牵着她重新又回到了厅堂内,“饿了吧?”
芸若摇摇头 , 娇羞无限 , 这新的身份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快上饭菜。”凉了热了都不好吃,所以刚刚他并未让小厨房上菜 , 此刻她来了,他急忙吩咐。
有一种家的感觉 , 可是当芸若望向他的那一刻 , 恍恍惚惚中又是阿卓从她的眼前闪过。
心一怔 , 她急忙收敛心神,暮莲澈待她这般好 , 她真不该的。
用完了午膳 , 他还要去书房办公 , 她一笑相随 , “王爷 , 芸若陪你一起,你办公事,芸若安静做画就好。”每日里做画是她的习惯,如今做画不是为了生计,而纯粹是一种乐趣。想要随他一起,是因为她心里数也数不尽的愧疚。
暮莲澈一喜,虽然有她相伴,总会在有意无意间干扰了他的心绪,但是如此夫唱妇随的感觉对他来说还是极为新鲜的 , 穷此一生,他都会给她幸福 , 他不会如父皇那般三宫六院享尽齐人之福。
于是 , 书房里 , 他安静办公,她安静做画 , 偶尔各自悄悄抬首相望时,都是对方在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 可是心却是甜蜜的。
“王爷 , 安王爷来访。”门外家丁告禀。
暮莲澈皱皱眉 , 他最近较少与外人往来,忙于粮草之事也忙于与芸若的婚礼一事 , 根本无暇去应酬往来 , 无事不登三宝殿 , 暮莲飞此来必是有事要与他商议。
看看芸若 , 朗然一笑 , “夕儿,要是累了就去歇歇,我且去会见大哥去了。”
手中笔尖轻抬,芸若颔首,“王爷去吧,夕儿便在这里等你回来。”她轻柔的嗓音让暮莲澈才得以安然前去。
书房里更加的寂静了,火炉中的炭火燃得真旺,身上泛起薄汗,让芸若终于决定脱下一件镶着毛皮的坎肩 , 甩手扔在椅子上的时候,一阵风将暮莲澈桌子上的一张文件吹落在地 , 芸若走过去 , 拾起了那张纸 , 不经意的一望间,暮莲卓的名字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