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在电话里咆哮着,那话那头是深深的沉默,三月底的天气怪怪的,没有人摸得清楚。
每个员工进公司都有一个号码,像是学生的学号一样跟着员工,直到离开公司 , 换新的号码。秦歌掰掉自己的代号,挂了电话,一个人蹲在门后。
外面下着雪 , 太阳却高高的挂在天上,雪花伴着阳光,任谁也解释不清。秦歌和凌筱珊一起去公司的人事处抽签。公司由于某种原因要按一定比例裁员 , 每个员工都不能幸免。报上自己的代号 , 输入电脑人事系统 , 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走是留。
天上飘着大片大片的像棉花糖的雪花 , 忽然太阳也出来了,亮亮的白花花的。很多同事都讨论过会裁哪些人,比如关系不牢靠的,比如平时吊儿郎当的,比如跟不上公司发展步伐的。
凌筱珊说我们平时工作那么认真,从不迟到早退,紧跟公司步调,肯定不会抽到的,一路嘻嘻哈哈的和秦歌说。她们开始慢慢的跑起来 , 在夹杂风雪的三月,桃花盛开。
在输入号码的瞬间,秦歌的心咯噔一下,她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谁是X号?她的心揪紧了,身体不由的失去平衡。
填两份表 , 领三个月工资,希望你可以另谋高就,言语淡淡毫无感情……
秦歌软软的手写不了字,歪歪扭扭的填了自己的名字 , 珊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手放在竹的肩头,慢慢的拍着。秦歌心里五位混杂 , 除了苦 , 还有涩 , 压抑的泪水和满腹的委屈。在公司两年 , 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出来一道关,最后一段路还没有走完,便出现了这混杂的意外。她的内心无论如何也是感到酸涩,她没有回办公室,她回了自己的小屋,一路狂奔,甚至比风还快,许多话打成结,只有滚烫的热泪像决堤的洪流 , 用双手无论如何也遮掩不完,她躲了起来,在角落里嘶喊。
心里是恐惧,她在路上跑的时候,把挽着的头发散开,一个人在屋外走 , 没有伞,没带手套,没带围巾 , 她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内心不知是不是在诉求。筱珊被她支开了,她说她想回去收拾下 , 晚上下班再好好聊 , 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筱珊不走 , 竹哀求的看着她 , “让我好好想一想,静一静……”。
“好,下班我来找你……”珊说着,极不情愿的往公司办公室走去,天色渐渐的暗了,风没有停止吹。
彭鹏一直在找机会接近秦歌,自从上次公司郊游,他一直在为两人的单独见面寻找背景和说辞。他在屋里听歌: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歌词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 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究竟会怎么样?……
这首歌他听了几遍,仍然在听,究竟会怎么?他轻轻的唱着这句,思考在这个三十岁男人的脸上一览无余。他一直子在忙活着从公司的总部调回分公司 , 因为秦歌在那里。每天在总部脑子里都是她的笑,她的声音,不知道这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华约彭鹏晚上一起吃晚饭 , 两个没有人陪的大男人,于是相邀喝酒解闷,公司的事情多 , 好不容易可以出来闲叙 ,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错。
赵华好像预备了十年的话要说给彭鹏听 , 两个铁哥们便一杯杯的饮酒。赵华喝着酒不忘羡慕下彭。
老兄 , 你小子爽,每周有个休息时间,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哪里像我,自从马丽离开我后,我就发奋自己要在这个城市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公司。小子,你知道我每天早晨六点多起,晚上十点多收铺子 , 每天的太阳我都看不见,天天早上出门黑寂寂,晚上回家黑漆漆,唉。
华子,这就是你的选择啊,现在不是好多了吗?自己的铺子 , 还有小弟帮你看,有多少小弟?我这是没有办法,我在公司里也着急 , 都三十而立的人了,读书时的凌云壮志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我这最多也只是半瓶醋。
兄弟 , 你听我说 , 你现在是高工 , 以后到哪没有人高价请你做事。又饮下一杯 , 我现在感觉自己有时候都撑不住了,马丽嫁人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这么努力她看得见或者后悔离开也治不了我心的病,我对女人失去了信心。
记得以前,她和我说,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心诚,没有什么难事。大城市,她的向往 , 我们的拼搏,才几年啊,磨去了她的坚守,磨去了她对我的感情。我留着她的声音,在我的梦里,她说她想回头 , 我就醒了。哥们,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驴?
怎么会?当时那么好的一对,谁曾想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彭说着 , 听到赵华的声音里有哽咽,就知道他一定又想马丽了,当初是她留下一封信不吭一声走了 , 华子当时说他从此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瓜葛。可是 , 每次见到彭 , 华子一喝酒 , 必喝高,便神游到过去,马丽永远是他的痛,他忘不了她,他对她也恨不起,为什么?究竟要怎样?
问时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可是你许了人家爱恋,努力和一生,人家却一声不吭的走了,只留下一张纸 , 一句话,为什么还难相忘?
送走赵华,彭鹏也筋疲力尽,回到住所,径直走到卧室睡下了。
秦歌在拍他的门,口里还喊着彭鹏快开门,快开门。他激动的起床来 , 打开门看见一脸泪痕的秦歌,他呆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 愣在那里。她望屋里看了看,难为的说了句是不是不方便?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为自己的神态羞赧。
请她进屋 , 想杯热水给她暖和一下 , 她却说不要客气了 , 坐下吧 , 只想和你说说话,好吗?他乖乖的陷进沙发里,因为这样不会暴露自己的紧张,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追求她,怎么和她相处?她就这样半夜拍他的门,难道只是要说说话,他胡思乱想着。
现在什么时间了,她问?他回过神来,找手表 , 在茶几上,他伸手去拿,碰到一个凉凉的铁器上,咣当一声……
他一缩手,手碰到床头,惊醒了,原来是个梦。梦到什么全然忘记了 , 只记得秦歌叫他,声音甜甜的彭鹏,是她叫他的名字 , 其余的一概忘却,他坐在床上,用力的回想梦 , 却想不起来 , 他下床 , 拉开窗帘 , 外面的天有一点阳光,不是很灿烂。
他胡乱的洗刷,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编了条简讯想传给秦歌,想轻描淡写的问她最近好吗?公司事情多吗?有时间出来旅游吗?结果却只写了句,早上好,吃饭了吗?
又觉得不妥,又觉得自己的笨拙,自己以前不是这样啊。十几二十岁时,自己总是那么随着自己的内心 , 毫无拘束,喜欢谁总是在表达,勇敢的一如既往,好像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对现在谁会冒险在三十几岁谈一场纯粹的恋爱,谁会不考虑一下结果如何,已经过了有大把的青春的时候了 , 没有那么多闲情和强赋的哀愁,他心里在说着。
取消了编辑短讯,他想不如直接打一通电话 , 说不准自己就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他找到秦歌的号码正准备播,热水壶里的水开了,呼呼的冒着热气 , 他冲了开水。
转身回来 , 电话却响了 ,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 号码却陌生。他很礼貌的想说你找谁?却被电话那头的女人抢白。
我现在也失业了,你应该很满意吧,你不是一直在我公司外面见到同事就说我是老婆,说我们早在娘胎里就指腹为婚吗?你不是要接我回家让我好好享福,不是你的老婆辛苦工作吗?
她边说边哭,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电话挂掉,还是任由她发一阵疯,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无从安慰。他正想说不好意思,你打错了电话 , 那个女人却又声音沙哑的问他,你在不在听,都是你害的,你现在却不听你一手造成的悲剧。
她哭笑着,好像要继续找罪名给电话那头的他。最后,她说 , 我不会放过你,都是你,不知道你从哪弄到的我的同学录 , 通讯录和照片,你竟然还有我的照片,老天呀 , 你是不是老天派给我的恶魔?你说不伤害我 , 却在毁掉我的前程 , 我的生活。现在你得逞了 , 我也想见见你,这个打小就指腹为婚的丈夫,并且我们还结了婚,感情好,对吧?老公?
现在我自己也很崩溃,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可能也好不起来,那我们还是认识一下吧,你不是说我是你老婆吗?我现在没有工作,时间很多 , 我们来面对一下你给我创造的生活吧,老公?明天中午十二点港仔湾餐厅,不见不散,如果你不来,你一定会后悔,我做鬼也不放过你……